“我……我不信!”
王落梅双唇顿时没了半分血色,吃惊的望着聂阳,说什么也不愿相信。
邢碎影眼中寒气大盛,口中语调却变的沉稳而坚定,像是换了一人一般,他微笑道:“落梅,你是信我还是信他?”
王落梅心中一喜,立刻道:“我……我自然是信你的。他……他不过是个恶贼!我怎么会信他的胡言乱语。”
聂阳只有暗自叹气,心道果然女子一惹情事,便蠢的不可救药。
不料邢碎影却缓缓道:“这么说,我要是说他其实没有骗你,你也会相信的了?”
王落梅面色大变,颤声道:“你……你说什么?”
邢碎影语气骤然一变,淡淡道:“小生确实便是邢碎影,你们天道和摧花盟的人,统统都是猪。”
聂阳心知不妙,全力纵了过去,幽冥掌力外吐,直击邢碎影胸前空门。
这一招全无章法可言,恍若搏命,但聂阳不得不出手。(看精彩成人小说上《小黄书》:https://xchina.store)
只因他已看出,邢碎影已经要杀王落梅灭口。
哪想到王落梅一见聂阳扑上,竟然双臂一展拦在邢碎影身前!聂阳只得硬生生偏转力道,一掌隔空轰在地上,身形借力一转退后数尺。
他双足还未立稳,就听一声闷哼,抬眼望去,就见王落梅双目满含惊讶,缓缓地转过身去,但扭到一半,便软软的倒了下去。
邢碎影单掌竖在身前,面无表情的看着王落梅倒下的身躯,缓缓道:“你可知道这样一个习武天赋过人的玄阴之女多少人中才能找到一个么?”
玄阴之女?聂阳从未听过这种说法,自然不知如何回答,眼见王落梅四肢一阵阵抽动,渐渐失去了生机,却仍在直直的盯着邢碎影的脸,心头莫名涌起了一阵愤懑。
邢碎影眼中闪过一丝惋惜之色,轻叹道:“小生数年心血,不料竟在此毁于一旦。君子弃瑕以拔才,壮士断腕以全质……可惜,可惜。”
“对你一片痴心的女子,总归不会有好下场。”
聂阳带着些微怒意道,“你这人难道全无心肝么!”
邢碎影冷笑道:“小生的心肝早就随着某人陪葬了。更何况,由一个施加强暴废人武功的人来批评小生不懂怜香惜玉,你是来惹人发笑的么?”
聂阳胸中一滞,只觉心中说不出的气闷,竟连指尖都微微颤抖起来。
邢碎影轻轻哼了一声道:“你既那么认为,小生也不妨这么告诉你,董凡也是小生一手调教,吴延更是小生心腹之一,凡是你能想到之事的背后恶人,全是小生在作怪,天下的恶名不妨都由小生来背,你只管动手便是。”
聂阳心底没来由的怒意上涌,竟真的忍不住就要出手,好似心底有个声音在催动着他,他突然想起董凡,心念一动,惊出一身冷汗。莫非,不知不觉间……
已经着了邢碎影的道儿?
邢碎影把双手负于身后,淡淡道:“你回去后,若看到镖局那些蛮子死个精光,不妨也算在小生头上。这种血债,小生一向是不嫌多的。”
这话平淡无奇,听在聂阳耳中却无异于雷霆万钧,他心中一惊,想到孔雀郡中好手尽出,留下之人可以说不堪一击,邢碎影想来已经去过郡内,若是出手,那里的人必定凶多吉少!
念及此处,心中热血上涌,聂阳愤然长啸,一掌拍向邢碎影,掌风森然如刀,尚有数尺便吹的邢碎影衣飘发扬。这一掌之威,竟提升到令聂阳本人也觉讶异的程度!
邢碎影露出一丝讥诮的微笑,右掌一切化掉那浑厚阴劲,一边退后一边说道:“吃了小生一手种下的果子,马上便用来对付小生,你这算不算恩将仇报?”
聂阳扫了一眼已经渐渐不再动弹的王落梅,心中怒意更盛,一瞬间连出六掌,喝道:“这些活生生的女子,在你眼中难道只不过是些果子么!”
邢碎影双臂横拦,顺着他的掌风向后飘开,口中道:“怎么?你不也吃得很开心么?你莫非想说你这突飞猛进的功力是你自己刻苦修炼来的?”
聂阳心头又是一滞,气闷之感更加强烈,但真气流动却丝毫不见阻碍,反而愈发得心应手,紧接着一掌挥出,虽被邢碎影避开,却轻而易举的将一棵碗口粗的枯树咔嚓劈成两段。
他精神顿时一振,尽管明知邢碎影恐怕和自己有什么渊源,此刻恨意上涌,却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邢碎影双足一踏,陷入地中数寸,右手一挥,轻飘飘的拍向聂阳左肋。
聂阳不闪不架,仿佛吃准了邢碎影不会杀他,真力尽数凝在掌中,直取邢碎影颈胸之间。
邢碎影眉头微皱,拧腰回掌隔开,两人肉掌一交,无声无息,却卷起周围无数新芽嫩叶。
两股极阴掌风盘旋纠缠,转眼便在山坡上对了三十余掌,聂阳体力虽然不足,气血却愈行欲旺,真气鼓荡唯有全力出手才能稍感平复,邢碎影面色渐渐凝重,气沉如山谨慎应对,只守不攻竟丝毫不露破绽。
交战方圆丈余之内,柔韧的草叶被激荡的劲风生生扯断,薄泥覆盖的坚硬岩石上,也留下了一个个刀刻斧凿般的足印。
聂阳虽然功力大进,但五十招一过,便察觉到邢碎影仍未出尽全力,每到被他逼入绝境,便会巧妙而不着痕迹的把他的攻势化解,内息运转浑然天成,变幻莫测让他的影返毫无可乘之机,他所相识的人中,武功能高到这般返朴归真的,也不过只有月狼薛怜和如意楼主南宫星两人而已。
报仇之事愈发绝望,聂阳胸中更感气苦,那股滞闷之感突然迸发出来,他下一掌尚未挥出,就觉浑身一震,一股热流疾冲入口,竟“噗”的喷出一口泛黑浊血,化作漫天红光。
邢碎影神色一变,突然冲进血雾之中,一掌印向聂阳胸口。
聂阳忍住喉头那一股股腥甜气息,一掌反拍过去。邢碎影变招奇快无比,手肘猛地一弯,与聂阳结结实实的对了一掌。
这一掌聂阳几乎出尽了全力,邢碎影身形猛的一震,被这一掌打得风筝般飘了出去,在空中倒翻了一个跟头踉跄数步才算站定,尚未吐气开声,已有一丝鲜血从他唇角滑下。
聂阳勉强想要挤出一个微笑,身子一颤,却噗的又是一口血喷了出来,这一口血却是鲜红无比,显然刚才那一掌他也未曾讨到便宜。只不过这一掌击中,看到邢碎影负伤,他心中那种滞闷则没来由少了许多,胸中说不出的舒畅。
邢碎影用手背缓缓抹去唇畔血丝,脸上却依然带着温和有礼的微笑,双目中竟隐隐闪过得意之色,缓缓道:“果然已经到了不顾一切的地步了呢,小生还真是欣慰啊。”
聂阳喘息着擦去嘴边的血沫,还想再上,只是胸中一阵阵翻腾涨闷,内息滚滚如沸,一时连话也说不出来。
邢碎影缓缓走近,高高抬起右掌,冷冷道:“你当真以为小生绝不会杀你么?”
聂阳勉强扯了扯嘴角,仍无法开口,心中却有了一种就此被他一掌打死得到解脱,也好过这般无可奈何挣扎在看不到彼岸的仇恨之海中。
这时一个人箭一般从远处疾奔而至,数十丈外看到这边情形,双臂一展轻飘飘飞纵上坡,大叫道:“聂阳挺住!我来了!”
聂阳强撑着向后跃开两步,他已听出这是慕容极的声音,邢碎影有伤在身,如果能调匀内息,与其一战并非全无可能。
邢碎影瞥了一眼,突的拔地而起,腾空迎向慕容极,一掠数丈,足尖一点突岩,飞身直击慕容极顶门。宛如苍鹰凌空,势不可挡!
慕容极收势不及,运力一蹬,身子打横射出,堪堪从邢碎影身下擦过。这下变招极巧,却也极为凶险。
邢碎影凌空一转,诡异的反拍一掌,虽然相距已有数尺,掌风依然笼罩住慕容极周身。慕容极连忙舒臂在地上一撑,右掌一式“轻烟万缕”将掌风尽数化解,顺势向旁侧一滚,颇有些狼狈的站定。
邢碎影却似打定了主意要将慕容极立毙掌底,可见刚才所受内伤着实不轻,不敢久战。
慕容极也看出来敌内伤不轻,打起十二分精神守住门户,孤烟掌本就是武林绝学之一,纵然慕容极所修不过十之六七,只守不攻也不会轻易被人击破。那飘渺如烟的招式恰好令幽冥掌的至阴掌力无从着手,十几招过去,慕容极除了后退数步之外丝毫不见劣势。
邢碎影冷冷哼了一声,双掌一错,陡然变招,竟转为了十分霸道的大鹰爪功!
仇家和鹰爪王家曾是姻亲,邢碎影使出这门武功聂阳自然并不意外,慕容极却猝不及防,孤烟掌所倚仗的内功他不过初学乍练,这刚猛擒拿招式一出,他全力化解向旁纵出,臂上仍被抓出了五道鲜血淋漓的伤口。
邢碎影一招得手后招立出,五指如钩直逼慕容极咽喉,所携内力虽然过于阴柔不足以发挥十成威力,却依然不是慕容极这半路出家的孤烟掌可以匹敌。
聂阳心中一凛,想要过去帮忙,情急之下内息强行调动起来,可距离十丈有余,恐怕非凌绝世在此不能相救。
慕容极面上丝毫不显惊慌之色,微一皱眉,反而向前迈了一步,同时左掌穿肘而出,劲力阴柔却不失强猛,招式极为精妙,不仅攻邢碎影所必救,所含后招更是奥妙无穷。
这掌法中的变化虽不如孤烟掌那般高深莫测,却绝对也算得上是一流武学,而且慕容极对这掌法十分熟练,一击之威与方才孤烟掌的苦守之力简直是云泥之别。
邢碎影象是早料到会有此招,双臂一振竟硬生生把身子向后抛去,好像刚才那夺命一爪不过是虚招一般。
聂阳却丝毫不觉得惊喜,反而惊出了半身冷汗。
他虽然不认得这套掌法,却也猜得出它的名字。
这正是慕容家家传绝技之一,七星引天掌!
邢碎影尚未落地,慕容极便已到了他的身前,左掌直进右掌斜撩,一式“巨门破”分击邢碎影胸前腰间。邢碎影双肘一沉,封住身前空门,五指顺势一拂,赫然便是百花阁拢香手中的招式。慕容极不退反进,左掌反切右掌疾提连消带打化为一招“贪狼突”这变化极为迅速,邢碎影又未曾见过七星引天掌中的一招半式,应变不及,百忙之中身子一扭,力贯左臂硬接下来。但同时慕容极反切左掌也被邢碎影手指拂中,穴道一酸登时半身发麻。
这一掌方见慕容极功力所在,邢碎影竟被直直打出三丈有余,沉气坠足方才站住。
只不过两人实力相差太远,这一掌也只是让邢碎影伤势略重而已。
也不知是明白继续缠斗下去讨不到好,还是别有所图,邢碎影刚刚稳住身形,冷笑一声就此转身提气疾奔,慕容极纵身欲追,却发现轻功差距着实不小,纵出数丈便即停步,匆匆走到了聂阳身边。
聂阳此时内息已经平复大半,只是丹田之中还是翻腾饱胀有些难过,他面上并未露出分毫异样,对慕容极微微一笑,道:“相传慕容家的七星引天掌共有八式,每一式都是至威至简,包含了无数变化的高招,不知慕容兄已经修得了几式?”
慕容极也勾起了唇角,他本就俊秀,此刻更是显得风采翩翩,方才那一掌对他来说犹如宝剑出匣,令他从如意楼的下属,立刻就变回了有着慕容世家血脉的年轻公子。
“承蒙楼主关照,那八式七星引天掌,在下不才,已经全数修习完毕。只是天资鲁钝,还需要假以时日多加修炼。”
他想必也是第一次以这掌法正面御敌,语气中难掩那一丝兴奋之意。
他也的确有资格感到兴奋,七星引天掌并不是很容易练成的武功,历代慕容家的家主大多在这套武功上耗费十年光阴,才敢称得上是登堂入室,慕容极年纪轻轻就已略有大成,纵然在鼎盛时期的慕容家,也足以令人惊叹。
但更令聂阳惊讶的是他的话,“你是说帮你练成这套掌法的是南宫楼主?”
慕容极恭敬的向南一拜道:“南宫慕容,义武连宗。昔年四大世家六大剑派所遗,十之八九藏于如意楼,如果不是楼主恩赐,我此生此世也难以学到第四掌。”
聂阳直视着慕容极双目,突道:“那么殷亭晓也是他叫你杀的?”
慕容极面色如常,点了点头道:“在下本就受命在身,此行若有天道中人妄图插手,必将其诛杀。殷亭晓武功高强,若错过那个机会,只怕很难等到第二次。因此即使会被你怀疑,我也一定会出手。”
聂阳缓缓问道:“殷亭晓是天道中人?”
慕容极丝毫没有回避他的视线,道:“非但他是,此次随行镖队的武当弟子,除了私自离山的董剑鸣外,俱已投入天道之中。”
“我……为什么一点也不知道?”
聂阳突然有了一种被隔绝在某件事外的感觉,而那件事似乎已经在暗中发展了很久。
慕容极带着歉意一笑道:“聂兄见谅,一来此事与你报仇并无太大干系,二来怕你打草惊蛇,一些事情并不好过早说明。”
聂阳冷冷道:“现下我已知道你懂得七星引天掌,于是便可以说了是么?”
慕容极肃容道:“慕容家世代家规,这门掌法唯有家主可用,方才若不是生死关头,在下仍不会承认会这门掌法。至于诛杀殷亭晓一事,我昨日本就打算告诉你,只是……没有机会开口。”
的确,昨晚那样的情况,聂阳自然是没有机会听慕容极说话的。
“我之所以可以告诉你,是因为事情有了意想不到变化。”
慕容极的眼神显得有些黯然,“这些事,已经不需要再瞒着你。”
“什么变化?”
对话中聂阳终于暂时理顺了发狂一般的内力,语气也渐渐恢复了平静。
慕容极轻叹道:“所有加入了天道的武当弟子,在客栈中被人一夜之间全部砍断了脖子。”
“这有什么关系?你们不是本也打算杀了他们的么?”
慕容极摇了摇头,“天道支系庞杂,两批人马之间很可能互不相识,武当之中,李青鹿那条线隶属白继羽,是已经摸清的一支。而殷亭晓经我们查实,是新的一支,而其所隶属的幕后主使,很可能会牵涉到某些武当名宿。这一路下来我对他们装作全然不知,李青鹿出现后我也跟着做了一出戏,就是为了顺藤摸瓜。不料他们下手实在是果断迅速,按薛怜所说,出手的应该是白继羽本人。这说明,已经有地位在白继羽之上的人开始干涉。对那个人……我们却仅有一点线索。”
聂阳长长地出了口气,扭头看着远远地山峦起伏之处,看着空旷而清澈的蓝天,缓缓道:“这些事,你其实不必告诉我。除了刑碎影的事之外,别的事我已经不想再管。”
他的语气听起来十分疲惫,也显得十分厌倦。
慕容极叹道:“我知道你不会马上相信,我告诉你,也不是为了要让你相信,只不过因为这些事情你已经有权知道,仅此而已。”
他顿了一下,话锋一转道,“而且这件事,也不能说和刑碎影没有关系。”
聂阳猛然回头,紧盯着慕容极的双眸。
慕容极缓缓道:“花可衣不是也告诉你了么,刑碎影就是仇隋。我们仅有的那一点线索,便是仇隋。”
他想了想,犹豫了一下,继续道,“原本,帮你复仇只是这次行动的目的之一,但如果仇隋就是这次天道的‘那个人’,那么,你我的目标,也就完全一致了。”
聂阳慢慢向着来路走去,慕容极只有跟上,两人走出百步开外,聂阳才开口道:“仇隋就是天道这次的主事。亏他们自命天理正义,可惜却是一群不长眼的蠢材。”
慕容极却道:“那也未必。天道此次复出江湖,并不像二十余年前的时候,虽然行事一样的偏激狠辣,但老一辈的天道中人,绝不会如这班人一样祸害武林。之前江南的那场大乱,足以表明现在的天道,只不过是一个有野心有图谋的组织而已。这样的一个组织,吸纳什么人,我也不会感到惊讶。刑碎影心机深沉,行事诡秘,纵然没有隐藏身份,想加入现在的天道恐怕也不是很难。”
两人脚程都颇为迅速,转眼已到了官道旁侧,聂阳这才问道:“摧花盟那边结果如何了?”
他并不十分担心那边的战况,因为他通知了田义斌,而那些负责引开官兵的伏兵也已被他诛杀干净,摧花盟此战,唯有一败。
没想到慕容极却叹了口气,微皱眉头,缓缓道:“一直到我离开,那里还是相持不下,我也是突围过来找我们分舵的人去支援,回援的路上看到了狼魂暗记,才追过去你那边的。”
“暗记?什么暗记?”
聂阳一愣,除了联络薛怜的时候,他未曾用过狼魂中的任何讯号。
慕容极也是一愣,但旋即明白了什么似的,低声道:“看来是他……那我便放心了。”
聂阳此刻也顾不得追问那个他是什么人,皱眉问道:“你说那边相持不下,难道田爷和鹰横天都没过去帮忙么?薛师姐呢?”
慕容极摇了摇头,道:“鹰大人始终未曾出现,田爷我也没有见到,赵玉笛此次济河焚舟背水一战,摧花盟精锐尽出,若不是薛怜姑娘及时赶到,我们早已一败涂地。幸好现在如意楼分舵弟子已经赶去,现在摧花盟应该已经溃败,就是不知道赵玉笛是否已被抓获。”
聂阳深思着抬起头,带着一种奇妙的讥诮道:“有些事并不是应该如何,就会如何的。”
所以他们只有去亲眼看看。
眼见为实这个词,在大多数时候还是适用的。
尽管尸体和鲜血已经让聂阳觉得麻木,萧旷的空地上的惨景,依然让他的喉头骤然涌上了一股酸意。
最外侧的树林边,几个女子正扶着树干呕吐,加上这些女子,还站着的人也不过只有二十余名。他们的衣服都还很整洁,想必都是赶来支援的如意楼弟子。
倒下的人,都已不会再站起。干燥的黄土,已被鲜血浸透。
也许以后的江湖中,有人在茶余饭后谈起这场战役的时候会热血沸腾,但现在在场的人却觉得连骨髓都已冷透。
这里的尸体有的被一刀砍死,有的被一剑穿心,有的中了十七八种暗器,有的被人一掌震碎了魂魄。
这些都不算什么,这些终日在刀锋边缘游走的江湖人早已见惯了死亡。
令他们感到震撼的,是另一些人的死状。
他们纵使在摧花盟内,也不过是些二流角色,其中大半都没人认得出名字,只知道他们无一不是宵小淫邪之辈。他们想必是已经得到了极大的优势,因为其中一个人的脸上还带着得意的淫笑。
那笑容定在他脸上,成了他留在人世间的最后一个表情。他的手攥着一个女子衣襟的碎片,他的咽喉被一柄锋利的剑洞穿,于是,他成了这些人中死的最“好看”的一个。
剩下的那些,已经不像是人类在战斗,而像是蛮荒的野兽在厮杀。
一个男人双手各掐着一个女子的脖子,却被那两名女子紧紧地搂住了胳膊,而第三个女子的嘴巴,就死死的咬在他的咽喉上,那女子的娇躯已被拦腰斩断,却仍然如夜叉一样咬死了她的仇人。另一个男人和两个女子纠缠在一起,一个女子的左乳被他的鹰爪生生撕烂,另一个女子的脸都已被抓得血肉模糊,但男人的身上也布满了血痕,那两名女子最后的武器只剩下自己的十指,她们连指甲都抓到翻开,竟活活把那个男人的胸膛挖开,露出了森森的白骨。
被这样杀死的男人只有十余个,而和他们纠缠在一起的女尸却足足有三十余具。
她们柔软的樱唇,纤秀的玉手,都变成了她们面对得意的敌人时唯一的依赖。
也许摧花盟的这些人本不会死,只是他们实在欺凌多了软弱怯懦的寻常姑娘,而想不到这些女子也会在某种力量的支配下变成绝望的母兽。
漠尘师太死了,但她并没有倒下,她靠着民居冰冷的墙壁,笔直的站着,她的胸前钉着两把剑,腰上也有一处深可见骨的刀伤,但她却没有倒下。她的双目半闭,已经扩散的瞳孔无神的盯着面前的几具尸体,唇角竟似带着一抹讥诮的笑意。
聂阳的胸口又开始发闷,这里浓重的血腥气依然无法掩盖另一种他所熟悉的味道,那从这些惨烈的尸体上所散发出来的,仇恨的味道。
慕容极面色凝重的走过来,一个精干的中年汉子已经向他报告了足够详细的讯息,他拍了拍聂阳的肩,声音显得有些低哑,“聂兄,摧花盟的人四散逃逸,他们抓走了一些人,剩下的人追过去救了。我怕……他们可能会中陷阱或是埋伏,咱们是不是该分头去找一下他们?”
聂阳深深地吸了口气,他的精神和体力都几乎跌落到了低谷,他现在唯一需要的就是一桌丰盛的饭菜和一张温暖柔软的床。
但他只有点头。
他从漠尘师太的胸前拔出了一把长剑,缓缓插在了自己的腰带上,“我去这边。”
说完这四个字,他的人已经到了林中。
他已经不愿再多看一眼那边空地的情景,多看一眼,他的头就像要裂开一样的痛。
他选这个方向并不是因为发现了什么,只是随便做出了一个选择而已。穿过那稀疏的树林,便是一片并不太宽阔的农田,田地里的庄稼留下了清晰凌乱的践踏痕迹,清楚地指明了前面经过的人的去路。
从痕迹的宽窄和数量来看,这个方向的人并不太多。
聂阳强打起精神,飞快的追了上去。到了田边,就已发现一个男子倒伏在地,背心钉着一把细长的柳叶飞刀,手里握着的满把暗器没有一个来得及发出。
是云盼情。
想到她带着些俏皮的可爱笑脸,聂阳的心头终于觉得有些轻松,但旋即又担心起来,摧花盟对付女人的手段花样百出防不胜防,若是云盼情不慎失手,那才是追悔莫及。
念及此处,他心下不禁又微感烦躁。不论是柳婷还是聂月儿,他都不愿他们牵扯到这件事里,正是因为这种无法消除的担忧,而现在,他竟也生出了不愿云盼情再参与此事的念头。甚至比想把田芊芊和董家姐妹送走的念头更加强烈。
他摇了摇头,不愿再继续想下去,他紧紧捏住了手上的柳叶飞刀,仔细辨明了方向,不再犹豫,提气展开狼影幻踪步法全力疾奔。
奔出二里有余,聂阳又看到两具尸体,这次的两人皆被一剑洞穿了咽喉,后面的草丛里凌乱的足印痕迹所指方向上,每隔丈余便能看到几点血迹。
凝神细听,周围却并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声音传来,他一边注意着周遭变化,一边放慢了追踪的速度。
松软的泥土上足痕杂乱清晰,唯有云盼情那小巧的脚印几不可辨,看来到了此处她也已经全神戒备。
血迹越来越少,到了一片枯树残枝之后,走出四五丈,便就再也看不到一点血迹,唯有几道足印依旧延伸下去。
看云盼情的足迹,她应该是继续追了下去,聂阳本也打算如此,心中莫名一动,又退回了那堆枯枝旁边,仔细的拨开地上的草叶,一寸寸的看过去。
果然,折向西南的五尺之外,地上留下了一个蝉洞般的泥孔,像是被什么插进去又拔了出来,带出一片土块。
再向前找,果然每隔三尺有余地上就会留下一个如此的洞,聂阳长身而起,知道云盼情追踪之人多半以树枝为杖折向此处逃逸,另一边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危险,既然如此,先追上逃亡的这人再去找云盼情也不迟。
他飞身跃上一旁树枝,足尖一点,从茂密的枝叶中灵猴般穿行过去。
果然不出半里,地上又重新现出了脚印,追踪更加轻易。
过了一条小溪,地上的脚印突然变成了两双,一双依然是那逃亡男子所留,另一双却足趾分明小巧玲珑,竟像是一个赤足女子。
聂阳心中一沉,知道对方原来还有人质在手,只是不知是谁,幸好此前已经看到云盼情的足迹依然向北方追去,知道这女子绝不是她,倒也不至于太过慌张。
足印渐深,步距短窄,看来到了这草木丛生的莽林之内,那人终于放松下来。
聂阳不敢怠慢,提气敛神,仔细听着周围一草一木的动静,快步追去。
他耳力本就过人,现下内功深厚许多,即便在这天然隐蔽之所内,方圆百丈之内的声音也都逃不过他的耳朵。逃了这么远,那人想必也已十分疲惫,聂阳脸上已露出了一丝微笑,他知道马上就会听到那人的喘息声。
他确实马上就听到了喘息声,很好辨认的声音,从远处阴暗潮湿的巨大青石后传了出来。
但他却愣住了,那确实是非常急促的喘息,却并不是他意料中的样子,而是有经验的男人都能分辨出来的,从女子柔软的樱唇间发出的娇喘。
缓缓接近过去,声音变得更加清晰,也听到了男人的粗喘,像一只野狗呼哧呼哧的吞吸着气流,先听到了女子的呻吟,却只是因为刚才那男人像是屏住了呼吸,狠狠用力做了些什么。
聂阳小心的攀上旁边一棵巨大的古树,轻手轻脚的蹲在了向那边延伸的一道枝丫上,小心的拨开了面前的树叶,向前方的地下看去。
青石后的长草被压平了五尺见方,真如一张天然的软塌,一个瘦瘦高高的男人赤着上身,裤子褪在股下,惨白的脸上挂满了汗水,双眼布满血丝,忘命的耸着屁股。
一双粘着些泥灰,却依然白嫩秀美的脚掌随着男人的耸动摇晃着,十根足趾紧紧地蜷着,像是已承受不住男人的冲击。从纤美的脚踝延展而出的,是两段修长的小腿,腿弯勾起的时候,腿肚充满弹性的肌肉便变化出无比诱人的线条。
被撕成破布的衬裤就挂在一边的小腿上,白嫩的大腿已经完全赤裸,光滑如丝的肌肤上有着红肿的掌印,和几个一看便是啃咬出来的青紫淤痕。
私密的股间已经被完全打开,羞耻的花园内,狰狞的肉棒正在凶猛的入侵,随着粗大阳具的深入,那成熟而妩媚的呻吟就会化作一声既痛苦又快乐的喘息。
聂阳并不认得她,只是直觉判断这应该是逐影的一份子。看着那张春意盎然的脸,他不觉感到有些鄙夷。他没有马上出手,他怕现在出手的话,他会忍不住连这个风骚的妇人一起杀掉。
“真……真他娘的紧……”
男人呲牙咧嘴的嘟囔了两句,停住了腰,喘着粗气伸手撕开了女子的上衣,肚兜被扯到一边时,一对儿又圆又大的奶兔儿扑噜弹跳出来,滑溜溜的满是汗水,他一把用虎口捏住乳尖,淫笑着说道,“臭娘们,在那儿不还想要老子的命么?怎么才操了你几十下,就叫得这么骚了。百花阁里的婊子,都跟你一样够味儿么?”
聂阳心中一惊,这软绵绵躺在男人身下骚浪呻吟的美妇,竟多半是逐影核心人物之一的纪紫吟!
莫非这女人竟是内奸不成?聂阳惊疑不定,握紧了剑柄小心的继续窥探。
纪紫吟撒娇般的哼了两声,细声道:“还不是……还不是你太厉害,一下……一下子就把人家弄的……弄得那么湿。羞……羞死人了……好人,你……你再动动嘛……”
她这句话说的含羞带怯,偏偏又媚眼如丝款款扭动着腴软的腰肢,丰美的肉穴忽的一吸,险些将那男人勾的丢了精。
他呸的往一边吐了口浓痰,又开始啪啪的用大腿拍着纪紫吟肥美圆滑的屁股,方寸之间蜜汁四溢,“反正老子已经废了你的武功,也不怕你玩什么花样,你要是乖乖的听话,这次逃出去,我就留着你的贱命,好好服侍本大爷。”
纪紫吟脸上浮现出恐惧的神情,抬手搂住了男人的脖子,弓着腰迎凑着男人的动作,咬着下唇道:“人家……人家也没别的地方可去了,你……你可要好好待人家啊……”
她说着,还主动吻上了那男人露着一口黄牙的臭嘴,奉上了丁香小舌,与男人的舌头纠缠在一起。
男人得意的眯起了眼睛,用力咂住了纪紫吟的舌尖,大手一张攥住了一边丰乳,捏紧了紫红的奶头,开始大起大落的抽插。
纪紫吟呜呜嗯嗯的哼唧着,纤腰扭的好似一条白色的水蛇,一双秀足更是勾住了男人的屁股,玩命的向下压着。
“嗯……嗯嗯!”
不一会儿,男人的脸就涨得通红,突然站起了身子,紫红的老二扑滋跳了出来。他伸手扶住,呼呼喘着粗气,随着喘息的节奏,一道道浓白的浆液飞射而出,一股股洒在纪紫吟红彤彤的脸颊上。
纪紫吟略带失望的偏开头,缓缓蜷起了半裸的身子,轻轻的抚摸着柔软的胸膛,细长的手指慢慢的揉着依然硬挺的乳头。
男人死死地盯着她在乳晕上移动的指尖,喉结不断地滚动着。
聂阳心中失望至极,手缓缓的握住了腰侧的剑柄。
那男人的眼睛又一次开始发红,他猛地扑了上去,抬起了纪紫吟一条腿,一口咬在了大腿内侧娇嫩的肌肤上,口里含糊的骂道:“婊子!你这臭婊子!老子咬死你!”
纪紫吟呜的一声拱起了腰背,嘴里腻声道:“嗯嗯……好人,重些……还可以……再重些。”
“骚货,就这么想被大爷搞么!”
那男人恶狠狠地骂道,一把揪住了纪紫吟的头发,啪啪两记耳光闪了上去。
她却完全没有痛苦的样子,扭动着抱住了他的大腿,在那满是黑毛的大腿上用舌头一口一口的舔了上去。
男人得意的低笑了起来,分开双腿把腰向前挺了出去,“来吧,给老子含硬了,就再让你爽一次。”
聂阳眼看着纪紫吟慢慢的舔吮着将那根腥臭的肉棒吸进了嘴里,心头骤然闪过一个念头,暗叫一声不好,连忙拔剑飞身而下。
而此时已经晚了。
就听那男人一声凄厉的惨嚎破林而出,纪紫吟那两排光洁如玉的贝齿已经紧紧地合在了一起!她双手抱紧了男人的屁股,全身的力气都集中在了牙关,血液混合着尿腥臭扑鼻的喷溅出来,喷在她的脸上,呛进她的鼻子和嘴巴里,她却丝毫也不松口!
剧痛之下的人本就会被激发出平时无法发挥的潜能,尽管聂阳已经飞身而下,那男人满含怒火的一掌仍抢先一步,波的一声拍上了纪紫吟的天灵。
聂阳怒吼一声,连出八剑,那男人四肢关节瞬间便被挑断,惨叫一声向后倒下,胯下血流如注,竟被齐根扯断!
不愿再下杀手让那男人死的太过痛快,聂阳任他在那里惨叫咒骂,转身蹲在了纪紫吟身边。
纪紫吟天灵尽碎,一双秀目大睁着望向枝叶间的天空,脸颊上还残留着男人的浊物,一丝丝鲜血从她的鼻孔和嘴角流出,但她的牙还是紧紧地咬着,仿佛恨不得把嘴里那根肉条一口一口的嚼烂,咽进肚里。
“纪姑娘!纪姑娘!”
聂阳唤了两声,输了些真气进去,却如泥牛入海,无济于事。
她似乎是听到了聂阳的声音,漆黑的双瞳转了一转,看向了聂阳的脸。可她眼中的神采已经开始涣散,眼中的世界想必已经开始模糊。
没想到,就在这即将离开世界的时刻,纪紫吟的脸色竟然变了,变得很可怕,很恐惧,仿佛一件比死亡还要难以接受的事情被她了解在这回光返照的时刻。她死死地盯着聂阳的脸,突然抬起了手,向着他的脸伸了过来,嘴巴张开,想是想要说什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的双眼渐渐变得呆滞,抬起的手也无力的垂了下去,但那带着惊惧、不信和仇恨的神情,却永远的凝固在了脸上,让她原本美丽的五官也显得狰狞而扭曲。
聂阳疑惑的站了起来,摸着自己的脸,他在想纪紫吟最后这一刻究竟看到了什么?她应该是不认识聂阳的,是幻觉么?还是……他突然感到后背发冷,一个可怕的念头浮现在他的脑海中。
赢家,仇家,聂家,南宫家,他的亲生父母,这其中似乎有一条透明的线,而现在终于隐隐的露出了一丝轮廓。
“救我……我……不想死……”
那男人的嘴唇已经发白,胯下的土地被泄红了触目惊心的一片。
聂阳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抱起了纪紫吟的尸身,伸指将那截血肉模糊的东西从她牙关中抽出,丢在了那男人身边,便要带着尸体离去。
在他面前如此死去的女子,他自然不能让她和这样一个淫贼死在一处。
“你救我……我……我……我可以告诉你一个秘密。”
那男人还在试图做着最后的努力,他的全身都已经发凉,只要血再流上片刻,除非是阎王亲临,否则没人能再救得了他的性命。
聂阳停下了脚步,侧头看着那男人扭曲的五官,“哦?”
“你……你先给我止血……”
聂阳皱了皱眉,足尖一挑勾起一块石子,扣在指尖一弹,封住了那男人下肢血脉。
感到血流稍缓,那男人急促的呼吸着,颤声道:“你们……你们的人里,有……有内奸。”
聂阳冷笑道:“哦?是谁?”
那男人迟疑了一下,继续道:“那人……那人把你们的情报透漏给赵玉笛,多半……也透漏给了其他人。我们虽然不知道他是谁……可他交给我们的讯息却都一点不假。你……你救我,我……我可以帮你引出那个人!”
聂阳心中立刻浮现了刑碎影那看起来讨厌至极的微笑,这男人所说之人,八九不离十便是刑碎影,既然如此,哪里还需要他来帮忙引人。
他当下不再犹豫,拾起那男人脱下的外衣里在纪紫吟尸体上,快步沿原路返回。
身后仅剩下那男人绝望如野兽般的嘶嚎。
“不要走!救我啊!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啊啊!”
可以这样轻贱别人生命的人,原来自己也是如此怕死的么。聂阳苦笑着摇了摇头,沉重的叹了口气。
那溪流一路向南,水道颇为顺畅,想来是一路流向了龙江。聂阳在溪边几丛野花之间草草掘了一个土坑,将纪紫吟埋葬,黄土堆顶种了两束野花,权作墓碑。
他向那坟土带着歉意拜了一拜,用溪水洗了把脸,抖擞精神,接着回到路径折返之处。
也不知道云盼情是否已经折回,聂阳正自犹豫,就听到远远地随风传来一串清脆悦耳的笑声,真如风动银铃,正是他熟悉的,云盼情的笑音。
他向那边望去,远远林外,一处干净灰岩之上,俏生生的立着两名女子。一个自然便是云盼情,她仰着一张小脸,双颊晕红,专注的看着身边的高挑美人,脸上是让旁人也会被轻易感染的满足喜悦。
站在云盼情身边的女子聂阳却是第一次见到。她穿着一身雪白的长裙,漆黑的长发很随意的披散在脑后,用一条雪白的丝带松松束着。远远地看不清她的面目,只能隐约看出是个清丽脱俗的美人,脸上还带着一丝温暖的微笑。她的笑容十分奇妙,仿佛很少露出笑容一样,带着一点生硬的感觉,但这一丝生硬的笑容却像春日初解冰封的湖泊上泛起的涟漪一样,让她整个人都变的不同。
从一把冰冷锋利的长剑,变成了初绽的春花。
尽管是第一次见到这个女子,聂阳却莫名的有了这种感觉。
从云盼情眼中的倾慕就不难猜出,这风华绝代的丽人,便是如意楼北三堂总管,清风烟雨楼这一代最杰出的弟子,云盼情的师姐,燕逐雪。
没想到相距如此之远,燕逐雪竟似发现了聂阳所在,一双星眸蓦的望了过来,如冷电般在他遁形之处一扫,笑容忽地消失。
云盼情疑惑的向这边看了一眼,没明白发生了什么。
聂阳正要现身说明,就觉眼前一花,一道白影竟已到了眼前!
他本能的便去拔剑,但手中的剑刚出鞘三寸,森寒的剑锋已经逼住了他的咽喉。
他现在疲惫不堪,整个人的反应都已迟钝,但他也不得不承认,即便是巅峰状态的自己,也决不是她的对手。
他甚至没有看见对方的剑是如何出手的。
燕逐雪应该是见过聂阳,她的目光在他脸上一扫,也没见她如何动作,手中的长剑已经回鞘,身形一转,轻飘飘的掠回到了云盼情身边。这百丈有余的距离,在她脚下竟似近在咫尺。
她的剑很朴实,剑柄紧紧地缠着白布,没有剑穗,剑鞘也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很普通的鞘壳,手握的地方已被磨得发亮。
聂阳苦笑着摇了摇头,他已明白这把非常普通的长剑,在她的手中毫无疑问是这世上最可怕的兵器之一。
燕逐雪和云盼情低声说了两句什么,便不再回头,向东离去。云盼情有些不舍的看着她一直走远,才无奈的笑了笑,蹦蹦跳跳的跑到了聂阳身边。
“聂大哥,我说的没错吧,我师姐的武功是不是很厉害?”
虽然不甘心,聂阳也只有点点头,道:“燕姑娘的武功深不可测。我……确实不是她的对手。”
云盼情笑道:“你可别叫她姑娘,别看她没有挽髻,她可已经是叶夫人了。”
聂阳自然是知道的,几年前如意楼由新任楼主南宫星主持的那场婚礼可以说轰动了整个江南,直到现在也依然是武林中人津津乐道的话题。
“她来这里做什么?”
他尽量不带有任何情绪的问道。
云盼情笑咪咪的说道:“自然是不放心我,专程过来看我的呀。怎么,你羡慕么?我师姐最疼我了。”
聂阳自然不觉得会是这么简单,比起表面上的逐影对摧花盟,隐藏于其后的如意楼对天道,一定更加惊心动魄。
而作为六大总管之一的燕逐雪都已现身在附近,可见一定有什么他所不知道的事情正在发生。
幸好,他还有一点可以笃定。如意楼绝不是来害他的。
看他面色凝重,云盼情的笑容也渐渐淡了,她往他身后的方向看了看,道:“我本是追来救被掳走的那位姐姐的,没想到那人像条狐狸,丢了一堆徒子徒孙挡驾,最后我也没追上。也不知道那姐姐现在怎么样了。”
聂阳看着她道:“被抓走的那个女人,已经死了。我……把她的尸体葬了。”
云盼情眼中闪过一丝黯然,低声道:“最后……我还是没能救到她。果然,我还是那么没用呢……”
她抬起头,缓缓道,“我一定要找到那个恶人。”
聂阳叹了口气,道:“你已不必去找。那人……已经死了。”
“是你杀了他么?”
聂阳摇了摇头,“不,是那个女人自己为自己报了仇。”
没有惊心动魄的决斗,也没有阴魂不散的追杀,没有陷阱也没有圈套,在江湖每天不知道要发生多少的搏杀中,纪紫吟的死只不过是汪洋大海中很小很小的一波涟漪,转瞬即逝。
只不过在聂阳心里,掀起的却是滔天巨浪。
他并没表现在脸上,而是努力地挤出了一个微笑,一个足以掩饰一切的微笑。
引着云盼情误入歧途的那些爪牙正碰上了燕逐雪,下场自然已不必多问。
所以他们已可以回去。
从刑碎影出现起就一直越发浓厚的不安在归途上变得更加强烈,聂阳的情绪不自觉地紧绷起来。云盼情似乎也感受到了他的异样,难得的沉默起来,只是有些担忧的看着他的侧脸。
回到那片空地的时候,一切都已改变。
如意楼弟子的效率确实非常惊人,血迹和尸体都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就连林边那些女子呕吐出的秽物也已被掩埋。
平静的就好像这里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而唯一等在那里的,就是慕容极。一向处变不惊的他一见到聂阳,便匆匆迎了上来,连向云盼情招呼一声也顾不上的,沉声向聂阳道:“你总算回来了。”
“怎么了?”
心头突的感到一阵心悸,聂阳连呼吸都变得急促了几分。
慕容极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面色沉重的扭过了头,沉声道:“跟我来,快些,那边很难维持太久。”
聂阳没再多问,和云盼情交换了一个眼神,跟在慕容极身后,飞快的向孔雀郡赶去。
究竟是什么很难维持太久?女人的友情,男人的激情,利益的同盟等等,若要真的说起来,恐怕会用上很久。不过这些都不是慕容极要带聂阳去看的。
喧闹繁华的都市中,杀人的现场也是很难维持太久的东西。
而现在,鸿禧客栈就已经变成了这样一个地方。
看热闹的人群远远地围成了一个大圈,十几个捕快衙役想要过来查看,却被一些打扮各异的如意楼弟子暗中拦住。
只不过才能看到那密密麻麻的人群,聂阳他们就已经闻到了空气中刺鼻的血腥味。
这味道已经快要令他麻木,但出现在这个地方,却像一根针一样尖锐的刺进了他的头脑深处。
他的嘴唇变得没有一丝血色,双臂一振拔地而起,在旁边的墙上一点,掠过了那围观的人墙,站定在客栈门口。
第一个映入他眼帘的,便是那连门口的石狮子都全部染红的鲜血。
那还未完全干涸的血液把门口方圆数丈都流淌成了红色的炼狱。
要死多少人,才会有如此多的血流出?
这些血,又都是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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