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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侠魂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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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侠魂情

小说章节

第一章 母子恩爱云雨会
第二章 多年夙愿一朝偿
第三章 二娘教子三人浪
第四章 缠绵绯恻姐弟恋
第五章 蓬门从此为君开
第六章 献身以报赴江湖
第七章 依依不舍离别情
第八章 灵堂遇险谜中谜
第九章 丢却性命也风流
第十章 至此方知江湖险
第十一章 佳人为何堕风尘
第十二章 道是无情却有情
第十三章 桃李争春风流劫
第十四章 九阴淑女有慈心
第十五章 昔年倩女今长恨
第十六章 娇娃俏婢齐献身
第十七章 星宿魔教现江湖
第十八章 颠龙倒凤乐歪歪
第十九章 冷艳烈花心意何
第二十章 锋芒初露震群魔
第二十一章 淫母荡女齐上阵
第二十二章 苗岭三仙送上门
第二十三章 连番征战乐淘淘
第二十四章 美人恩重情如海
第二十五章 钩心斗角鸿门宴
第二十六章 流水有情花有意
第二十七章 跃马横戈捣黄龙
第二十八章 连闯十关谁能挡
第二十九章 猛虎出柙势难挡
第三十章 命系天定不由人
第三十一章 一鼓作气再闯关
第三十二章 误打误撞除淫贼
第三十三章 二娇上门投怀抱
第三十四章 情根深种胭脂泪
第三十五章 娇花嫩蕊愿君怜
第三十六章 开坛大典好猖狂
第三十七章 用心险恶死莫赎
第三十八章 女儿心事郎知否
第三十九章 道长魔消江湖平
第四十章 肥水不流外人田
第四十一章 今朝久旱逢甘霖
第四十二章 谁人能解此中趣
第四十三章 重温旧梦乐悠悠
第四十四章 母女同欢乐趣多
第四十五章 春宵一刻值千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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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侠魂情
作者:gengren
第二十章 锋芒初露震群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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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薇薇匆匆一瞥,元清大师又合上双目,幌身掠出,已见灰袍道姑在两名身材高瘦,穿着及膝黄褂,腰系银龙的老者围攻下,已是险象环生,端木世良退身林边,喘息不已,她娇声喝道:“好不要脸。”娇躯一掠,掌随身出,叩向令狐祺天庭。

高手相斗,眼观六面,耳听八方,令狐兄弟早见一位美艳若仙的姑娘出洞。但对她那闪电般的轻功,也是一惊,令狐祺反手一掌,硬架上去,两掌一接,蔡薇薇身形一滞,令狐祺却倒退一步,心惊之极,凝目一望蔡薇薇,忽然峻声道:“老二。”

令狐佑连劈两掌,逼退灰袍道姑,回头道:“什么事?”

灰袍道姑见他漫不经心之态,凭她高傲个性,如何忍耐得住,暗暗骂道:“老鬼找死。”

玉钩倏出“碧霞钩法”的绝着“残红一抹”,但见碧光一闪,已递至令狐佑胸前,右手拂尘一倒,疾戳令狐佑“左期门”的要穴。这两招诡奥凌厉,令狐佑功力虽高过对方,大意之下,也闹了个手忙脚乱。总算他身具一甲子以上绝顶功力,危急中,真气一提,纵身跃退,“嘶”的一声,他虽毫发未伤,前胸衣裳,已被钩破。

灰袍道姑收钩卓立,晒然道:“老鬼,知道厉害了吧?”

令狐兄弟,绝代凶人,哪里忍受得住,怒极反笑、连道:“好,好。”阴笑中,右臂一抬,一阵劈拍声响,霍地暴长半尺,一步步走向灰袍道姑。

灰袍道姑暗道:“通臂魔掌。”心中警惕,玉钩斜举,凝然不语。

忽听令狐祺沉声道:“老二,正点子在此,再有天大的事,也先搁下。”

令狐兄弟,性情何等狠厉,照说既已决心报复,焉肯半途作废,奇怪的是,令狐佑闻言之后,霍然收功,退回令狐祺身旁,也望向蔡薇薇,道:“老大,这丫头姓蔡?”灰袍道姑暗暗松了口气,她自知功力不及令狐兄弟,岂敢轻易挑衅。(看精彩成人小说上《小黄书》:https://xchina.store)

蔡薇薇忽以“传音入密”朝灰袍道姑道:“前辈,请你守住洞中好么?”

灰袍道姑虽杀机大减,对她犹惑不怿,怔了一怔,也传音道:“你不怕贫道对洞中人不利?”

蔡薇薇道:“我知道前辈是阮姐姐之师,你就不能看在阮姐姐面上么?”灰袍道姑忖道:“给她猜到这可不好动手了”,沉吟不语。蔡薇薇又传音道:“前辈,我公公在替龙哥华云龙驱虺毒,你帮帮忙吧。”

灰袍道姑听她软话相求,不觉慢慢走向洞口,口中却冷声道:“你公公是谁?时间要多少?”

蔡薇薇知她已然应允,焦灼的芳心,略为一宽,道:“我公公是出家人,法号上元下清。”语音一顿,道:“大概还需要两个时辰。”

灰袍道姑未听过元清大师之名,但由蔡薇薇功力看来,定是绝世高人,退立洞口,又听蔡薇薇道:“前辈法号可否见示?”

灰袍道姑怔了一怔,冷然道:“贫道并无法号,野狐禅而已。”顿了一顿,又道:“你专心对敌,少说话,这两个老贼是东郭寿师弟,几手鬼划符,倒也不可小视。”当她们互语时,令狐兄弟忽也同以传音入密之术交谈。

一刻间,但见皓月清辉下,风摇竹声,沙沙作响,竟是和谐之极。见此情景,任谁也不信前此已有数番生死搏斗,而瞬时之后,又将发生更激烈凄惨的大战。忽听令狐祺朝端木世良道:“端木世良,这丫头来历你可清楚?”

端木世良正自运功疗伤,闻言说道:“这丫头近十天来,忽然冒出,谁也不知她底细,以往……”

老二令狐佑忽然截口道:“废话。”端木世良对他们方才一旁奚落,早已怀恨在心,只是自忖功力逊了一筹,隐忍在心,闻言更是恨毒,暗道:“令狐老鬼,看你能神气到几时,只待灭了华家,哼,星宿派也休想存在世上。”

老大令狐祺道:“洞中藏有何人?”

端木世良干笑一声,道:“这个只有问那丫头了。”忽然心头一动,忖道:“瞧那丫头拼死护洞之态,多半是华云龙那小子,虺毒发作,躺在洞中等死……待我吓吓令狐老鬼。”倏又改口道:“或许是这丫头长辈,隐洞炼功,嘿嘿,两位虽有盖世神功,怕也难以接下。”

蔡薇薇不知他信口胡诌,芳心一跳,想道:“难道端木世良已知道了?”

令狐祺怪目望向洞口,那山洞虽浅,碧箩深覆,灰袍道姑又挡住洞口,况里暗外明,饶他功力绝顶,也瞧不清洞中景况。他略一吟哦,运功朝洞中道:“洞中是哪位高人……”

蔡薇薇原打定主意,拖一刻是一刻,令狐兄弟不动手,她也落得静立观变,此刻,令狐祺运功说话,声逾洪钟,震人耳鼓,恐惊扰了华云龙,不能再行缄默,冷然截口道:“洞中没有人,你休要鬼叫。”素手一挥,迳拍令狐祺腰际。

令狐祺杰杰怪笑,道:“好狂的丫头。”他方才对掌,落了下风,心中大感不服,一招“孤雁出群”,反击过去。令狐兄弟一向并肩对敌,令狐祺一动手,令狐佑也抡掌夹攻。

这两人功力之高,是蔡薇薇对敌首遇,这一联手,连她也觉吃力异常,心忖:“那呼延恭与这两人似是同辈,因何功力相差甚远?”

令狐兄弟见她年纪轻轻,出招之玄奥也就罢了,纤纤玉掌挥劈,所显现的功力,高得令人难以相信,心中均骇然道:“这丫头吃了灵芝不成,何来如此功力?”

三人动手,疾逾飘风,片刻已过百招。先头是含劲敛力,稍沾即退,逐渐双方火气渐升,透出体外,汹涌彭湃,将地面的花草尘埃,皆刮了起来,声势惊人。灰袍道姑愈看愈觉气馁,心道:“此女貌足倾城,功堪绝世,罢了罢了。”不禁叹息出声,忽见远处山麓,十余条人影奔来,知是玄冥教后援,心中一紧。

那十余条人影,若风驰电掣,瞬息已落场中,为首一人,长髯细目,正是玄冥教天机坛主孟为谦,余为四名身穿海青织锦劲装的仇华,及八名黑衣老者。孟为谦一入场中,先见激战中的蔡薇薇与令狐兄弟,兀自沙飞石走,呼啸不绝,仿佛惊涛骇浪,天崩地裂,不觉耸然动容。

忽听端木世良叫道:“孟兄。”

孟为谦转目望去,见他口角带血,左臂软软下垂,点穴笔仅余一支,狼狈之极,冲口说道:“端木兄是……”倏然住口,一扫蔡薇薇,心下了然,迈步走去。

端木世良苦笑一声,待孟为谦领人走近,始低声道:“教主大驾,现在何处?”

仇华老大抢先出口道:“家师现正准备开坛大典,留在总坛。”

孟为谦皱眉道:“因何又起冲突?”

端木世良一扫十余丈外洞口的灰袍道姑,道:“我路过此处,见小丫头与程淑美相斗……”

孟为谦先时因场中搏斗,掀起尘沙,声势惊人,那灰袍道姑背着月光,伫立不语,未曾发觉,眼下顺着端木世良目光望去,方始瞥见,哦了一声,讶然道:“她也入中原了。”

端木世良切齿道:“破脸啦,今后遇见,全力扑杀。”

孟为谦面色一变,但他城府极深,冠盖全场,随又恢复正常,朝端木世良道:“程淑美守洞口,洞中有何蹊跷?”

端木世良道:“我也不甚清楚。”想了一想,道:“或许华云龙小子在内。”

一提起华云龙,仇华们怒火上升,仇华老五道:“小侄请令,入洞察看。”

端木世良摇头道:“不可,程淑美功力高强,你差之太远。”

孟为谦一扫场中,低声道:“且让令狐兄弟与那丫头狠斗一场,最好两败俱伤。三教虽言同盟,互相仍存着保持实力,这般邪魔外道,那能衷诚合作。”

这时,令狐兄弟俱施展星宿海一派的“离心夺舍法”辅以“幽书指力”,指劲掌风,若排山倒海。蔡薇薇身若轻燕,避开令狐佑一指,一掌击向令狐祺。令狐佑蹑迹而上,一拳击向蔡薇薇亵衣。掌指翻飞,连出八招,蔡薇薇心惊之下,竟被迫退五六步,令狐祺也全力进攻,霎时,蔡薇薇已落下风。她美眸泛起从未有的杀机,玉面凝霜,黛眉拢熬,掌势骤变,急攻十余招。

这十余招,招招是“四象化形掌”,招招凝足了十二成的功力,如怒海涛涌,泰山压顶,无比威势中,又若风云变幻,倏忽万状,神奥莫测。令狐兄弟骤然色变,身形一闪,并肩而立,四掌齐出,竭立苦撑,依然抵敌不住,连连后退。就在这十余招中,两人已退了八九步,而且三次遇险,几乎丧命,狼狈不堪。

所有的人,无不心头大震,要知这令狐兄弟俱有一甲子功力,联手之下,天下能够架得住的除了华天虹外,众人均不信尚有他人,而今居然被蔡薇薇逼成如此狼狈,焉能不惊?就在三人形势迭易之中,竹林沙沙,玄冥教徒已陆续赶至,竟不下六七十人,均面向石壁洞口,挨林站立,山麓犹不时见到人影向上疾驰。

其中也有七八名杏黄及膝大褂的魔教单子,靠近斗场,欲待插手,但这等绝顶高手的拚斗,却非他们所能参与,只得一旁干瞪眼。端木世良与孟为谦心惊之余,杀气盈眉,已存抛去机心,与魔教联手之备,对望一眼,端木世良道:“孟兄,兄弟负伤颇重,今夜由你全权指挥,那丫头千万留她不得。”

孟为谦道:“兄弟放肆了。”举目一扫,又道:“本教高手尽至,谅那丫头再有通天澈地之能,也只有认命了,况她尚欲守洞。”手一挥,玄冥教徒俱训练有素,展眼间,已以石洞为中心,悄然成半圆包围,个个掣出兵刃,在西斜的冷月银辉下寒光荡洋,杀气如云。

这石洞上依峭壁,此举无异封住退路。孟为谦尚不放心,又招来十余名教徒,低语数句,那十余名教徒,衔命而去,寻路绕上山峰。灰袍道姑程淑美本一心凝注蔡薇薇与令狐兄弟的恶斗,偶一旁顾,心神一凛,心道:“说不定今夜就得埋骨于斯,唉。”只是她性虽怪僻,心存侠义,虽知情势险恶,一人突围之念,想也未想,暗暗叹息,怀着满腔忧虑,仍旧注目斗场。

令狐兄弟毕竟是数十载勤修苦炼,功力精纯无比,惊险万状中,挡过了蔡薇薇一轮若狂风骤雨,惊雷疾霆般的攻击,蔡薇薇“四象化形掌”八招连环,连施六遍,依然未伤一人,也是心头暗佩,想道:“这两人功力已如此高强。东郭寿既是师兄,又为掌教,该有多高,龙哥怕是难以一争短长了。”

忽听老大令狐祺厉声道:“端木世良。”迸力一掌,霍然劈去。

端木世良暗自冷笑,忖道:“令狐老鬼,你尝到报应了吧,哼。”欲待不理,心念急转,扬声道:“何事?”

令狐祺心头恙怒,强自捺住,双掌连劈,挡住蔡薇薇一招“刚柔迭运”,道:“还不攻洞……”他才说半句,突然住口。原来蔡薇薇芳心一急,倏出“四象化形掌”威力最大的“万物归坤”,再也无暇开口。

但端木世良与孟为谦,已明其意,倏然警觉,觉得目下合力对敌要紧,倒不能意气用事。两人低声商量几句,孟为谦陡然喝道:“护坛八老,随我攻洞。”语甫落,大步走去,欲绕过斗场。八名黑衣老者,神色漠然,随在身后。

蔡薇薇美眸略一顾盼,已然警觉,峻声道:“姓孟的,你是找死。”欲待回身拦阻,令狐祺狂笑道:“丫头,这一战未见结果哩。”右手食中二指斜戳,“嗤”的一声,一股劲风已闪点蔡薇薇“凰尾”大穴。

令狐兄弟何等身手,凭他们搏战经验之丰,蔡薇薇想要轻易退下,却是不能。蔡薇薇回身一掌,令狐佑又已扑至,无可奈何,复又激战起来。孟为谦趁机绕过三人,迳奔洞口。程淑美玉钩一斜,峻声道:“孟为谦,站住。”

孟为谦直至洞口三丈,停步抱拳道:“程女侠兰心慧质,理当洞烛时势,老朽请夫人一旁观战。”

程淑美一望天色,但见残月将尽,顷刻已是黎明,心中一宽,只待再拖片时,便可无虑,冷然道:“听说贵教已与魔教联盟?”

孟为谦心机似海,见她一望天色,面现喜容,心道:“莫非洞中果有高人,练功正紧?”觉得不可再宕时,拂髯一笑,道:“确有此事,女侠欲闻其详,请退至一旁,老朽奉告。”说话间,手一摆,立有四名黑衣老者走向洞口。

程淑美玉钩斜举,冷冷说道:“止步。”

那四名黑衣老者,并未停步,由中间一名脸形削瘦的老者道:“程女侠闲云野鹤,何苦淌这种浑水。”

程淑美忖道:“先下手为强,后动手遭殃,反正已扯破脸了。”银牙一咬,不再迟疑,拂尘一扫,玉钩一招“雨打梨花”,已是遍袭四人。

那脸形削瘦的老者道:“程女侠是要一意孤行了。”一招“神龙卸甲”,反迎上去。他右侧两名黑衣老者四掌齐扬,大股狂飙涌出。左侧的面容刻板老者,却脚步一错,躲开正面,幌身由死角欺近洞口。显然,四人攻守,很有默契,欲以三人牵制程淑美,一人伺机入洞。

程淑美何许人也,焉容他们得逞,冷笑一声,道:“找死。”招式不变,尘柄倒转,点向那面容刻板老者的“七坎穴”。那面容刻板老者心头一震,仓卒一掌,身形飘退。

展眼间,程淑美已连出十余招。那四名黑衣老者三番两次,冲近洞口,都被挡回,不觉微感难堪,真火暗动,想将程淑美拾夺下后,再入洞不迟,登时改了主意,不做入洞打算,全力攻向程淑美。一时间,掌风拂影,霍霍震耳,碧光闪掣,娇若灵蛇,一场激烈的血战,便在将沉的冷月弱辉下,于洞口展开了。

若论单打独斗,那四名黑衣老者,任何一人,皆难接下程淑美的百招,但四人连手,则程淑美又非其敌了。然她背倚洞口,无后顾之忧,一钩一拂,防守严密,那四名老者想在百数十招内伤她,却是不可能的事。孟为谦见状眉头一蹙,只是那洞口窄隘,五人这一动手人影幢幢,早已围住,再想派人,也是插不上手。

转目望去,却见蔡薇薇与令狐兄弟之战,逐渐移向洞口,距离不及五丈,搏斗中的掌风四迸,吹得几人衣服猎猎作响。原来蔡薇薇心悬洞中的华云龙与元清大师,想就近接应,令狐兄弟也打着乘机偷袭的主意,虽目的有异,却是一般心思,故步步移向洞口。

孟为谦对他们心意,自是一目了然,心道:“丫头,你敢过来,老夫打你个措手不及。”一打眼色,通知身旁四名黑衣老者,候命动手,暗聚功力,对洞口程淑美与另四百黑衣老者之战,反而搁在一边。

就在他们各打主意之时,天色蓦然一暗,原来正是黎明前一刻,玉兔已然西坠,朝阳欲出未出的拂晓时分。搏战双方,虽无一不是高手,然在这一刹那,目力也不由略减。忽听程淑美冷哼一声,袖袍一扬,十余枚淬毒金针,巳夹于钩拂中,悄然射去。

猝然中,当中两名黑衣老者齐齐抖掌,劲风呼啸,欲仗掌力卷飞金针,无奈金针细小,程淑美射得刁钻,两人一觉左腿一麻,一觉右肩一麻,已各中一枚。最右的黑衣老者,身形疾退,仍是慢了一步,左胸中了一枚。

那面容刻板的黑衣老者,名列护坛八老,身手高绝,目光敏锐,若非以为程淑美一拂一钩,已竭全力,再也腾不出手施放暗器,不意她金针借拂影钩光掩护,骤尔射出,竟着了她道儿。那几个黑衣老者只觉中针处麻而不痛,分明淬有剧毒,腿上及肩上中针的,忙不迭退出二丈,连点数指,闭住针口附近血穴,以防毒气攻心,这一来虽暂可无恙,只是却难动手了。

那左腿中针的黑衣老者,却厉笑一声,道:“贱婢,老夫与你拼了。”不顾已中淬毒针,猛然扑上前去。

程淑美见他那咬牙切齿之态,也不由心头一寒,口中却冷冷说道:“凭你也配?”唰唰两声,拂尘疾袭那名黑衣老者胸口,想将他逼退。

讵料,那黑衣老者意存拼命,毫不理会击向胸前的拂尘,厉吼一声,双掌全力击出。程淑美见他竟是两败俱伤的招式,大感意外,侧移三尺,避了开来。他怒火大起,拂尘一摆,挡住那未中金针,面容刻板的老者一掌,玉钩斜劈,欲立毙那黑衣老者,忽见那黑衣老者一招才递出一半,猛地打个踉跄,险险跌倒,面上一片痛苦之色,心意倏变,食指疾点他“肩井穴”。那黑衣老者早已毒发,仅仗着功力深厚,强自支撑,焉能闪避,立刻中指倒地。

自程淑美射出暗器迄那黑衣老者倒地,不过是一呼吸的事,孟为谦想不到形势变易偌快,急怒交迸,忽然沉声喝道:“赵护坛,请退下。”那面容刻板老者虚攻一招,退了下来。

忽听令狐祺道:“丫头,敢接老夫一掌吗?”

蔡薇薇嗤声道:“你不要老命,就来吧。”令狐祺暴喝一声,劈空一掌击去。

蔡薇薇心道:“我用十二成功力,好歹令你负些内伤……”素手轻抖,重若山岳的罡气已自涌出。她打着如意算盘,以为伤了令狐祺,则余下令狐佑一人,决非自己敌手,则今夜一战,必大有转机。

不想令狐兄弟,都是积世人精,哪有便宜给她占,明知功力稍逊,却要硬拼掌。只听令狐祺震声一笑,纵身后撤,藉着蔡薇薇掌力,捷逾电击,冲至洞口。原来他估计立身处距洞口不过五六丈,程淑美得胜之下,不免防备略懈,那黑衣老者扑地伏身,正对洞口中间窜去,她如守在中央,势必踩在黑衣老者身上,故身躯略侧,移守洞边。

程淑美大惊失色,玉钩劈下。令狐祺计议早定,一招“鹤唳青冥”,硬将程淑美带斜三步,左手一拂,拨开藤萝。程淑美自知不是令狐祺敌手,只是如容令狐祺闯入,则一个世外高人,一个绝代奇葩,岂不生生断送了,尤其华云龙一死,阮红玉怕也不免肠断而死,到那时候,自己除了自刎谢罪,真无第二条路好走了。

她顿萌拼命之心,拂尘击向令狐祺背后,玉钩“月影西斜”,直劈令狐祺天灵。她这等攻势,俱是门户大开,令狐祺只要全力反手一掌,她就难逃一死,只是令狐祺也得陪上一命。令狐祺连仔细瞥一眼也不暇,便觉脑后风生,象他这等盖世魔头,听风声便测出程淑美招式,倒也不敢小觑了,万般无奈,放弃入洞之机,身形一旋,一掌横挥,一掌下击,破去来式,狞声道:“臭道姑,你活的不耐烦了?”

程淑美漠然道:“不知是谁活得不耐了。”她口中说的淡漠,却是奋不顾身,招招狠辣万分,一付有敌无我之势。

令狐祺虽功力较她为高,却被她这种打法,迫得伫立当地,连纵身入洞都不行。蔡薇薇经验大差,竟未能防到令狐祺此举,眼见令狐祺冲至洞口,心急如焚,竟不顾身旁的令狐佑,莲足一顿,直扑上去。令狐佑哪容她这般如意,一掌遥遥击向她亵衣,哈哈一笑,道:“丫头,你想走就走,没这么容易。”

蔡薇薇但觉背后一股凌厉之极的劲风涌来,忖道:“我回身接掌,势必又被缠住,岂不让令狐祺乘机入洞了?”银牙一咬,将全身功力聚于背上,竟欲硬挨这一掌,以及时阻止令狐祺入洞。但听蔡薇薇闷哼一声,娇躯却加速跃去。

令狐佑未料她胆敢以血肉之躯硬受一掌,心中直叫可惜,暗道:“我这一掌如用上全力,这丫头不死也得重伤。”

忽听孟为谦喝道:“出掌。”但见他与那四名黑衣老者,齐齐暴喝一声,众掌齐挥,都推向蔡薇薇。

蔡薇薇芳心虽是急怒交迸,只是孟为谦等人,功力无不高强,这一合力出掌,那掌风汹涌澎湃,沙飞石走,好不惊人,她挨了令狐佑一掌,虽未落实印上,且借势疾飘,卸去不少力道,却也气血翻腾,喉头发甜,实难接下这一掌。

电光石火之际,美眸瞥见程淑美已奋身阻敌,芳心一宽,真气下沉丹田,娇躯疾若陨星,倏忽之间,已降落地面,孟为谦等人的掌力,挟着呼啸风声,自她头上三尺掠去,余力所及,压得她罗衣衣袂飘飞。蔡薇薇莲足着地,不暇出手,先默运真气,压下翻腾的血气。

令狐佑大喜过望,霍尔一掌,追击而上,敞声笑道:“丫头,老夫就与你单打独斗,再接老夫一掌。”蔡薇薇气血未平,不敢硬接,纤腰一拧,斜移三尺,皓腕轻舒,一指点向敌方“小海穴”。

忽听孟为谦喝道:“蔡姑娘,可许老朽也凑上一个?”口中似在征求蔡薇薇之意,人却加入斗场,一招朝蔡薇薇攻去。

蔡薇薇听得一股凌厉的劲风撞来,猛地娇躯一旋,左手借势朝孟为谦胁下捺去,冷声道:“我不答应,成么?”

孟为谦哈哈一笑,道:“姑娘说得是。”抡手一掌,倏地击去。

蔡薇薇芳心暗恼,峻声道:“令狐佑,你这叫单打独斗?”

令狐佑见她虽已负伤,犹自有攻有守,未见败征,心中暗道:“这丫头好高强的功力,就算此刻,老子也未必毙得了她。”心念转动,阴恻恻一笑,道:“孟坛主的行动,老夫不能干涉。”

蔡薇薇怒火高涨,心中暗道:“与这批邪魔外道,哪有道理好讲。”冷哼一声,一招“二用无位”,右掌虚虚的划了个圆弧,倏已递至令狐佑腰际。

端木世良远远观战,对适时败在蔡薇薇这一招,特别留意,忖道:“这一招飘忽虚幻,委实神妙之极,若华家剑法是天下第一剑,只怕这姓蔡的丫头所施展的掌法,也可称为天下数一数二的掌法了。”竭力思索,除了躲避之外,实无其他破解之法,如果尚有,那便是以高过蔡薇薇的功力,以攻还攻了。抬目望去,果见令狐佑侧身疾避。

这一击,虽孟为谦功力比令狐兄弟弱上一筹,且未能如令狐兄弟并肩动手之配合无间,只是蔡薇薇已负轻伤,又心悬程淑美与令狐祺之战,故虽未落败,也难抢到上风。两方面对手倏易。然却非平稳,蔡薇薇若拼着内伤加重,终可击溃令狐佑与孟为谦联手之势,而程淑美与令狐祺之战,更是凶险莫测,时有丧命之厄。

此际,黎明已破,朝阳初升,一轮红日,仅露出一半于山头,而谷中又缓缓升起一阵薄雾,弥漫开来,正同而今武林的状况一般,然灿烂的阳光,终能将雾气驱尽。则又似象徽着邪不胜正的千古铁律。只是在场之人,搏斗者因是全神贯注,心无旁骛,旁观者亦目为之眩,神为之夺,谁也没有注意到长夜已尽,朝霞散绮了。

忽听那面容刻板的黑衣老者道:“程淑美,你不识好歹,连伤我玄冥教下多人,今后已成死敌,休怪老夫无礼了。”欺步上前,骈指如戟,直向程淑美“灵台”大穴上点去。

程淑美本来防于洞口,眼下却被令狐祺挡于洞前,她反是背外出手,竭力阻止令狐祺入洞,她也知道如此有腹背受敌之虞,只因形势危急,不得不出此下策。这刻受那赵姓老者的攻击,实是无力格拒,暗道:“我如闪身避招,则令狐祺岂不乘机入洞了。

她心中—横,已决定拼个两败俱伤,身形微侧,仅闪开“灵台穴”,玉钩电掣,迳刺令狐祺胸腹之际,看也不看一眼,拂尘反扫。这两式玉石俱焚,程淑美不但背脊要中上一指,胁下也要挨上一掌,那是必死无疑的了。但她却未免小瞧了令狐祺,只听令狐祺长声一笑,忽然收掌,双腿猛蹬,已纵身穿萝入洞。

那赵姓黑衣老者却心头暗骂:“臭道姑,老夫才不同你拼命。”他身躯一旋,化指为掌,转拍程淑美右肩。

忽听孟为谦厉声道:“赵护坛,快闪。”声未落,蔡薇薇已如劲矢离弦,掠至那赵姓老者身后,一声不响,纤掌一挥,疾拍赵姓老者背上。

她见令狐祺已然入洞,芳心的焦灼惊怒。实非言语所能形容,杀心陡然大盛,竟是抑遏不住,故出招也特别的阴狠。蔡薇薇三番两次为敌所阻,不及赴援,这次拟议早定,香肩一幌,却是反向纵出,然后倏朝洞口方向激射,果然令狐佑及余下四名黑衣老者都不及阻拦。

待孟为谦语声传到,蔡薇薇掌已拍到,那赵姓老者如何躲避得了,只听一声闷哼,那赵姓老者一个身躯被击出丈外,落地滚了两滚,寂然不动。同时间,洞中突然传出一种细若蚊蚋,却惊懔人心的声音,那声音虽细,听在耳中,却有若针刺,好不难过。蔡薇薇等人听出是剑风四迸,破空之声,不觉一怔。

忽听老大令狐祺的声音道:“华家小儿……”语声显得甚为急促,黄影一闪,蓦地穿萝退出。

蔡薇薇与程淑美虽在洞边,一怔之下,竟不及出手,程淑美不由暗叫“可惜”。只见令狐祺面色铁青,及肘大袖,被截去一块,看去狼狈异常。众人见状,均知他吃了亏,魔教及玄冥教下的人,无不心中一凛。只听洞内传来朗然一笑,碧萝扬处,华云龙轻袍缓带,手持古剑,从容而出,那俊美无俦、意态轩昂的模样,恰与令狐祺大异其趣。

蔡薇薇又惊又喜,道:“龙哥,你完全好了?”

华云龙朝她望了一眼,那目光中,有着轻怜蜜爱,也有着感激之意,却纳剑入鞘,向程淑美抱拳一礼,道:“前辈仗义相助,晚辈……”

程淑美拂尘一摆,道:“闲话少说,你知贫道身份么?”

华云龙向她手中碧光莹莹的玉钩瞥了一眼,肃容道:“晚辈大胆猜测,前辈是阮姑娘尊师,不知是否?”

程淑美冷冷说道:“你倒聪明,可知贫道前来找你之意么?”

华云龙见她神色间,隐有不忿之意,以为是因为阮红玉与他已有夫妻之实,所以来势汹汹,大有兴师问罪之意。忽听令狐祺狞声道:“华家小儿,可敢与老夫一战么?”

华云龙抱拳当胸,正容道:“红玉之事,可否请前辈待晚辈了结此事,再听前辈教诲?”

程淑美听他直唤阮红玉之名,心中暗道:“他对玉儿并非无情,事情看来好办一点。”不再多说,退后一步。

华云龙转向令狐祺道:“也罢,阁下还未尝够华家剑法的滋味,华某又何必吝惜不舍。”右臂一探,那长达四尺的龟甲古剑,重落手中。

忽听蔡薇薇促声道:“龙哥。”

华云龙转目瞥去,见蔡薇薇美眸中透出焦灼之色,知她怕自己不是令狐祺的敌手,朗朗一笑,道:“薇妹大可宽心,且看我剑败星宿海老魔。”突以传音入密说道:“你谨守洞口,公公耗去真元殊多,正在调息。”

蔡薇薇劳心一震,欲奔入一探,突又忍住,心道:“玄冥教与魔教的人,大概以为洞中仅有龙哥,如再进入,岂不启人疑窦。”

思忖及此,美目流盼,只见二丈外令狐兄弟并肩而立,稍后数步,是孟为谦与四名黑衣老者。十丈外,端木世良与四位仇华率着六七十名玄冥教徒,尚有十余名魔教之人,密密围住,百十道目光,尽落在华云龙身上,并无一人望向洞口。忽见四名仇华互瞥一眼,齐齐走向前来,端木世良眉头一皱,却未出声阻止。

但听令狐祺狞声说道:“好小子,老夫一时大意,洞中为你所趁,你便猖撅不可一世了。”

华云龙朗声一笑,突然一腿踢向那不知生死,横伏洞口的黑衣老者胁下,道:“孟坛主接住。”只见那黑衣老者一个百十斤重躯体,如激矢般射向孟为谦。

孟为谦暗运功力,右臂一抄,已然接住,却觉并无劲力,知道华云龙那一腿劲玄妙,否则这黑衣老者挨这一腿,肋骨怕不断上二三根,心中瞿然一惊,暗道:“这小子功力似是大进,实乃一大祸胎。”

一探伤势,那黑衣老者脸上黑气满布,气息奄奄,犹幸功力深厚,尚余一口真气护心,孟为谦面色铁青,恨恨一瞥程淑美,却不讲话,连点那黑衣老者胸前“俞府”、“神封”诸穴,交与身旁黑衣老者,道:“权拖一刻,以待解药。”那黑衣老者应了一声,伸手接过。

玄冥教高手一死三伤,加上程淑美冷嘲热讽,孟为谦已是恨极,然他城府深沉之极,却不形诸颜色。华云龙大踏上前,直至令狐兄弟身前丈内,目光一扫两人,道:“阁下兄弟是要一起上吧?”

孟为谦暗骂:“小子不知死活。”扬声笑道:“华云龙,令狐兄弟功力盖世,岂你所堪并论,大言不惭,难道是华家敦厚之风?”

他语中扇火,令狐兄弟如何不晓,却无暇理会,老大令狐祺突然以练气成丝,传音入密之法道:“老二,你谨防那姓蔡的丫头插手,我非毙了这华家小子,不足解恨。”

老二令狐佑亦以练气传音之法说道:“老大,洞中尚有何人?”目光一转,瞥了那藤萝密垂的洞口一眼。

令狐祺略一沉吟,道:“我方入洞中,那华家小子便一剑砍来,不及打量,洞底似犹有一人,不必顾忌,除了华天虹,他人何所惧哉。”

华云龙见他们嘴皮启动,却无声音发出,目光时掠洞口,不禁敞声一笑,道:“洞中是有一位绝世高人,不过这位高人,尚不屑向阁下兄弟伸手,大可放心。”

仇华老大对华云龙那从从容容,好整以暇之状,早怀不忿,闻他所言,冷笑一声,道:“是何方高人?本公子倒有些不信。”古剑一拔,昂然走向洞口。

华云龙脸色一沉,幌身已挡在仇华老大之前,道:“仇大公子,此地高人如林,只怕还没有阁下卖狂的份儿。”仇华老大怒不可抑,突然厉啸一声,一剑斩去。

华云龙微微一笑,举剑一格,化解来势,道:“你一人不是我的敌手,不如将你们师兄弟一起唤上来。”

他这一格漫不经心,仇华老大却觉虎口发痛,自知不是华云龙敌手,闻言正中下怀,纵声叫道:“老三你们齐上。”那三个仇华,早已跃跃欲试,闻唤齐齐一诺,拔剑上前,孟为谦张口欲言,倏又闭住。

忽听令狐佑冷冷说道:“老夫兄弟之事,无知小儿,敢胆插手。”右臂一招,就欲将四人摔出。

老大令狐祺生性阴狠,暗忖:“这华家小儿功力,似与传言不符,王师弟说他已中虺毒,何以气色如常?”动念之下,存了一窥虚实之心。道:“老二,你稍安毋躁,先看看华家小儿功力如何,与我们交手配也不配。”说话中,四名仇华已围住华云龙。

仇华老大宝剑一振,斗然向华云龙胸前刺去,大喝一声,道:“华某,纳命来。”

华云龙随手一剑,封住攻来剑势,朗声笑道:“华某的命,可没有这么容易要去。”

仇华老五一剑劈向敌背,口中喝道:“你看容易不容易。”

华云龙滴溜溜身子一转,避了开去,道:“凭你们,还差些儿。”

仇华老大、老五一动手,老三、老六也宝剑一振,攻了上去这四个仇华,功力非凡,联手围攻,进退闪避,俱有章法,显系平日连手有素,剑光闪闪,威势不凡。华云龙力敌四柄古剑,笑容不收,身形飘忽,看上去游刃有余,潇潇洒洒。

孟为谦不禁眉头一皱,暗道:“这几个小子,平日虽然狂妄,武功却是扎实,四人联手,连我也不能如此轻松,华家小儿……”思忖及此,凛然一惊。

蔡薇薇却芳心欣慰之极,暗道:“龙哥功力,想不到进步偌快,公公是用什么法子造就?”想了半天,她实在不知除服“瑶池丹”外,尚有他法,也懒得想,反正华云龙功力愈高愈好,妙目凝光,紧盯着华云龙衣袂飘飘,进退倏然的身形。

忽听一个亮若银铃,勾人魂魄的声音道:“这位大哥,请让一步好么?”除了在斗的五人,余人不由转头望向发声处。

只见不知何时,在玄冥教与魔教包围外,来了一群绝色少女,或穿鹅黄,或着嫣红,朝灿之下,灿若春花,乍见令人目眩神移。为首一位紫衣少女,媚眼桃腮,唇若凝脂,美艳夺目,妖娆缭人,那话正是由她口中说出。旁边玄冥教徒,本来伸手欲拦,被为首那紫衣少女媚眼一瞟,不知怎地,心头一阵模糊,果真齐齐退开,让出路来。但觉幽香扑鼻,罗裳摇曳,这一群绝色少女,已款步走入。

走了大半,一名玄冥教徒,神志忽清,大喝一声,一掌击向一位黄衣少女。那黄衣少女娇躯一侧,闪了开来,吃吃一笑,道:“这位大哥,这般小气,连路也舍不得让一让。”手中鹅黄汗巾一扬,只见那玄冥教徒“嗯”了一声,软软跌倒。旁边的玄冥教徒见状纷纷怒喝,欲待动手。

忽听端木世良峻声道:“请她们进来。”

为首的紫衣少女美眸横睇了端木世良一眼,娇笑道:“端木前辈果然不愧玄冥教总坛坛主,气量、手段不同凡响。”

端木世良运功戒备,冷冷说道:“老夫气量不大,手段却狠,姑娘小心了。”

为首的紫衣少女噗哧一笑,道:“唷,端木坛主说的好狠,把小女子吓得魂飞魄散,差一点就要回身逃走了。”

端木世良冷冷说道:“想走已迟了,姑娘还是安下心来吧。”顿了一顿,问道:“你是那一门派的,叫什么名字?速速说出,休得自误。”

紫衣少女眼珠一转,倏地掩口一笑,道:“没有门也没有派,名字么……”她拖长了声音,倏又吃吃一笑,道:“倒有两个,不知端木世良大坛主想知道哪一个?”

端木世良心道:“这几个女子,来得邪门,哼,谅她小小几个丫头,也兴不了风,作不起浪。”冷冷一哼,不再说话。

此际,这群少女已走进场中,玄冥教徒迅将缺口重又围住。那紫衣少女视若未睹,莲步款款,行至距孟为谦三人二丈处驻足。孟为谦可不敢小觑了她们,严加戒备,冷冷说道:“姑娘是友是敌,赶紧说明,免得老朽得罪了自己人,不好交待。”

那紫衣少女嫣然一笑,道:“不敢相欺,小女子们想高攀云中华家,尚没有资格。”

孟为谦暗忖:“说的也是,侠义道中决无这等妖妖娆娆的人。”不禁问道:“然则姑娘等是本教之友了?”

那紫衣少女吃吃一笑道:“只是却也不齿与鬼物为伍。”

孟为谦不由震怒,道:“臭丫头。”抡手一掌,就欲击去,但念一转,忽又顿住,暗忖:“这几个丫头不足为虑,倒是本教熟谙江湖大势,居然未知武林有此一派,揆之蔡家,则待机而动者,尚恐不少。”

蔡薇薇见到这群少女中,有在“宜兴楼”所见三名少女,向她微微一笑,却未招呼,心知这批“倩女教”的,必有用意,也佯装不识,凑近程淑美耳畔,悄声儿道:“前辈,她们是“倩女教”的,是友非敌。”

程淑美扫了那群少女一眼,漠然道:“这些少女看来妖媚入骨,不是正经路数,怎么会是朋友?”

蔡薇薇急道:“这有什么关系?她们教主是位至情至性的女子啊。”她人本美艳,诉说间,犹带几分娇憨之气,程淑美虽对她抱有成见,也为她那纯真之气,将芥蒂消尽,莞尔笑道:“孩子,你想得太单纯了,别说善师难保不出恶徒,即至情之人,如不能善用其情,也……”倏然一叹,突然住口。

蔡薇薇星眸一睁,道:“难道至情至性不好?”

程淑美心道:“这孩子天真烂漫,我别影响她纯洁美善的心了。”微微一笑,道:“贫道未说不好啊。”语声微顿,见蔡薇薇犹欲追问,接道:“你看你龙哥分明绰有余力,为何不收拾下这四个小子。”

蔡薇薇果然星眸转向华云龙,随口道:“谁知道?”

那紫衣少女一双美眸,遥遥将蔡薇薇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低声自语道:“果是阆苑仙葩,非我这落汤残花所堪比较。”语声中,妖媚之态一扫而空,美目泪光浮动,大有自我解嘲之状。

她旁边一位绿衣少女见状,暗暗一叹,低声道:“大姐姐,你……”

紫衣少女突然峻声道:“二师妹不必多言,我自有计较。”那绿衣少女怔了一怔,闭口不语。

紫衣少女轻叹一声,忽然戚容一收,又回复先时烟视媚行之态,曼声唤道:“华公子……”

华云龙力敌四柄古剑,进退如鱼游水,好不自在,早已看出那紫衣少女正是方紫玉之首徒贾嫣,闻唤朗朗一笑,道:“贾姑娘好啊。”龟甲古剑一横,一阵金铁交鸣之声,已拨开仇华老三、老六两柄剑,又道:“贾姑娘,我们这样称呼,太生份了吧,记得刚见面如何称呼?”

贾嫣窃窃一笑,突然扬声道:“琦哥。”

华云龙应声道:“嫣姐。”顿一顿,道:“你已知我不叫白琦,为何仍如此呼唤?”他随口谈笑,哪像正在搏斗之状,四个仇华怒火冲天,却也无可奈何。

贾嫣格格娇笑一声,道:“作纪念啊。”

孟为谦暗暗忖道:“这两人一是花丛老手,一是荡妇淫娃,嘿嘿,只怕早有一腿了,只是凭华家在武林中地位,岂容这等女子上门,到头来因爱成仇,哈哈,老夫就有好戏可看了。”

程淑美对贾嫣等人观感极劣,见状黛眉一蹙,暗骂:“混帐小子,处处拈花惹草。”侧顾蔡薇薇道:“丫头,你也不管管那混帐小子。”

蔡薇薇怔了一怔,道:“谁?”旋恍然道:“您是说我龙哥,龙哥何必我管,龙哥喜欢的我也喜欢,他爱怎么样就怎么样,我知道龙哥很聪明,不会错的。”

程淑美暗道:“傻啊,你这丫头。”却对蔡薇薇那份纯情淑德,倍增怜爱,想起己徒,心头一动,道:“假如贫道之徒与你一起,你高兴么?”

蔡薇薇欢声道:“前辈是说阮姐姐,那好极了。”

程淑美闻言暗喜,又暗暗想道:“人心易变,谁知她以后会如何,玉儿是争不过她的,哼,那不是受罪定了。”一时竟为了唯一爱徒,时爱时喜。

忽听令狐佑不耐烦的道:“玄冥教那四个小子,如今黔驴技穷了,速速退下,免得丢人现眼。”

四名仇华羞怨交迸,仇华老大厉吼一声,道:“老三,老五、老六,不必再顾忌了。”身形一折,剑法倏变,但见寒光闪闪,忽焉在左,忽焉在右,若龙腾蛇行,曲曲折折,莫知所之,那玄奥诡谲,变幻莫测,观战之人,无不耸然动容,蔡薇薇与程淑美,更是凛然心惊。

华云龙忖道:“这套剑法玄奥辛辣,大异常轨,他们功力较弱,故奈我不得,若碰上玄冥教主,就危险了。”心念转动,顿生一观此剑法的来龙去脉,心中有个谱儿,以免日后遇上,陷入手忙脚乱之境,笑容一敛,全神运剑,再也不暇旁顾。

但听剑风嘶嘶,震耳欲聋,尤其在朝阳映照之下,千百道剑光,寒芒闪掣,令人耀眼难睁,双方同是气稳神凝,一片严肃,那兵刃交击,动人心魄的声响,反而少了,一沾即走,此来彼往,却隐藏着更深的杀机,声威之摄人,确属武林罕见。

看了一刻,观战之人见华云龙气定神闲,而四个仇华已露急躁之态,胜负谁属,不言可知。令狐兄弟人虽狂傲,武功见识,确也高绝,看了半晌,令狐佑传音道:“我先前还怀疑那小子如何能为一教之主,如今见到他徒弟也有两手,倒非幸致了。”

令狐祺冷冷说道:“你也太小看那小子了,没有几手,二师兄岂会容忍至今。”

令狐佑切齿道:“那小子,忘恩负义,我一想起便再也难耐。”

令狐祺冷笑道:“忍不了也得忍,灭了华家,哼,你以为玄冥教尚能存在?”

令狐佑一扫华云龙,道:“这小子,武功之高,进境之速,连我看了也觉心惊,留他不得。”他这几句话未用练气成丝法,声音不高不低,在场并无庸手,几乎全已听到,旁人犹可,蔡薇薇芳心一震,凝神登志,准备随时接应。

华云龙虽在搏战,却也字字入耳,暗暗想道:“哼,这等邪魔外道,什么事做不出来……”转念之下,顿生速战速决之心,冷声喝道:“四位再不退下,别怪华某给你们难堪了。”

仇华老大古剑疾出,狞声道:“华某,嘴上称能没用。”

华云龙哈哈一笑,道:“说得是,阁下请看剑上的。”剑法一改,连环攻出,那架式之磅礴,大有气吞山河之势,施展开来,剑风厉啸,劲气汹涌,当真是风雷俱动,浩浩荡荡,一派君临天下的气象,与仇华所施展剑法的诡异辛辣,大异其趣,观战之人,无不暗暗赞叹,令狐兄弟也不由将轻视之心一收。

剑光中,但听华云龙沉声道:“四位仇公子,宝剑握紧了。”但听“当当”一连串震人心魄的金铁交鸣声,只见四缕白虹冲天飞起,向四方射去。

两道白虹击中峭壁,呛然落下,一道飞至孟为谦头顶,被他纵身接住,余下一柄越过令狐佑头上,令狐佑随手一拂,那柄剑更是若离弦劲矢般,直射入十余丈外竹林中,立时有三名玄冥教徒,看准剑坠处,奔入林中。华云龙宝剑横胸,吟吟而笑。四名仇华两手空空,都是目瞪口呆,胸膛起伏不定,真是又骇又愤,羞恼交迸。

孟为谦怕他们忍耐不住,纵声叫道:“诸位公子,快请退下,何必与华家小子争这区区胜负。”

四个仇华虽然桀骛不训,却也自知不是华云龙敌手,见有台阶,即便退下。仇华老大心有未甘,色厉内茌道:“华某你记着了,本公子暂将你一命寄下。”

华云龙莞尔一笑,道:“这可真应了阁下一句话,嘴上称能了。”语音微顿,晒然道:“不过华某深明落败者心情,倒也不必多做计较了。”仇华老大气愤填膺,重重一哼,默然不语。

忽听贾嫣格格娇笑一声,道:“琦哥真是菩萨心肠,连敌人也如此体谅。”此语一出,那群少女齐声娇笑起来,一时莺啼燕语,大大冲淡了场中剑拨弩张的气氛。

只有四个仇华却益感难堪,仇华老三性子最是暴燥,认出贾嫣,钩起前情,更是心火直冒,大踏步走向贾嫣,狞声道:“你这“怡心院”里的婊子,卖骚竟卖到这里来了,是想找死?”

贾嫣黛眉一扬,道:“就是要卖,也不是卖给仇三公子,仇三公子这般凶霸霸的,干什么啊?”

仇华老三狞笑一声,道:“好哩!你敢情是不要你那个婊子窝了?”

贾嫣格格娇笑一声,道:““怡心院”早候着公子呢,不过公子可得小心点,再来可没上次那般便宜了。”

华云龙留意上这边,闻言暗道:“上次仇华老三及老五去了“怡心院”,不知结果如何,听贾嫣口气,分明吃亏了,嗯,她明目张胆与玄冥教作对,难道“倩女教”准备揭开干了?”

只听仇华老三厉声道:“三爷爷毙了你这臭婊子。”霍然一掌击去。

贾嫣吃了一惊,道:“三公子敢情以为弱女子好欺负么?”玉掌一挥,迎上前去。

孟为谦见那贾嫣出掌之时,身后几个少女,突然也自出右掌,成串按住前面一位少女的亵衣,心中暗叫不妙,促声喝道:“三公子快退。”双掌一并,霍地推出。

他身旁三名仇华,见状目光一闪,也齐齐推出一掌,四股掌力,朝贾嫣的掌力斜斜挡去。几人先后发动,去势却都快极,但听蓬然一声大震,孟为谦及三名仇华,全是登登迭连后退,贾嫣连着后面七八名少女,也连退两步,仇华老三却身形一仰,向后直飞,五官溢血,溅落一地。

场中一清,孟为谦四人都内腑重伤,血气翻腾,默运真气,四名黑衣老者,齐跨前一步,一人右臂抄住仇华老三,但见仇华老三面如金纸,昏迷不省,而贾嫣等不过略觉不适而已。

贾嫣这一掌威力虽大,但在场高手却看出贾嫣是仗七八名少女,使用借体传功之术,集数人功力于一身,则威力之大,也毋怪其然,故虽惊不奇。这借体传功之术,武林高手无一不能,只是像贾嫣诸人这般如臂使指,运用自如,则必有独得法门了。真以武功而言,贾嫣顶多仅可与仇华之一相当,实较孟为谦差之远甚,行家眼利如刀,这等结局,实在大出在场高手意料之外。

端木世良暗道:“老孟自命算无遗策,也有马前失蹄时候,尤其败在几个不明来历女子手中,更是不值,玄冥教此战当胜反败,高手损伤也就罢了,却拆了锐气……”心念一转,面寒如冰,低声向旁说了数语,走向“倩女教”的一群,身后随着两名青衣老者。

贾嫣虽见他受伤了,可不敢大意,眼珠一转,扭头向身旁低声说了数语。只见倩影闪动,那群少女位置忽变,以贾嫣为中心,环成一圈,玉手相牵,背向外方,嫣红姹紫,真若花团锦簇,好看煞人。华云龙暗忖:“她这阵势,又是一拒敌之法了。”

令狐兄弟本来未将贾嫣等人放入眼里,不屑理会,这时见状,好奇心起,令狐佑纵声喝道:“丫头们,捣什么鬼?”

贾嫣笑道:“这是贱妾们因功力薄弱,创出的一点防身保命玩意,恕难奉告。”

令狐佑傲然一哼,道:“老夫一掌之下,管教你们阵散人亡。”

贾嫣黛眉一扬,道:“不妨试试。”

华云龙暗暗忖道:“你们借体传功之术所出掌力,雄浑而不精纯,令狐老怪功臻化境,岂能奈何得了他,一再撩拨,不是找死?”

只见令狐佑勃然大怒,杰杰怪笑道:“老夫倒要看看你们除了迷魂邪法与借体传功之术外,有何能焉?”说话中,举步走向贾嫣等人。

华云龙虽知倩女教的人,技不仅此,可是功力相差太远,无论如何,也不放心,暗道:“如倩女教的人有个失闪,自己就愧对顾姨了。”他这么一想,目光一转,向蔡薇薇微微示意,望向令狐佑道:“不知云中山后山小子,可配领教星宿海前辈高人的绝艺?”

蔡薇薇一瞧他眼色,已知他要自己替“倩女教”挡住强敌,当下莲足一顿,飞身降落令狐佑身前,道:“姓令狐的,刚才一阵没有打完,你休得再找他人麻烦。”

令狐佑对她深感忌惮,不觉止步,暗道:“老大要对付华家那小子,我一人只怕难以讨好。”转念间,但听老大令狐祺道:“虽差一点,也马虎可以了。”右臂一抬,跨前一步。

华云龙微微一笑,道:“请。”铁剑一摆,封住门户。

霎时,场中一片寂静。这一场搏斗极不寻常,交战之人,一个是凶名久传,众所周知的魔教高手,一个是名门后代,方出江湖后起之秀,本来人人均认为华云龙不是令狐祺敌手,然而方才一战,华云龙击败四名仇华所现功力,顿令观战之人刮目相看,对这胜负,不敢轻下断言了。

若令狐祺败了,无话可说,若华云龙失手,一则星宿海一派的人心狠手辣,有逾毒蛇猛兽,人人尽知,况与华家积怨极深,性命堪危,华云龙败在令狐祺手内,华天虹为子报仇,魔教不甘束手,则江湖上必引起一阵腥风血雨,故这一场搏斗,实是九曲掘宝之后,最为震动江湖的一件大事了。

令狐佑冷冷一哼,转身注目两人,他知蔡薇薇绝不致向人背面下手,至于贾嫣等人,则他根本不放在眼下。蔡薇薇更是无暇理会令狐佑,提心吊胆地紧紧盯着。端木世良本待向贾嫣叫阵,这刻也没有了主意,转目华云龙与令狐祺。

只见华云龙神仪湛然,执剑卓立,有若岳峙渊淳,令人油然而起不可动摇之感。令狐祺满面狞笑,一步一步走向华云龙,他与华云龙相距不过二丈余,照说举足即至,可是走到现在犹有二丈,真是慢若蜗牛。愈是这样,愈是险恶万状,一出手便是石破天惊,且极可能一招判生死,敌对双方的人,无不屏气注视,相机接应。

其实,令狐祺这一击,毫无必胜把握,败在后生小辈手下,传出江湖,固是颜面难堪,毙了华云龙,时机失至,实不愿与华家正式决裂,只是骑虎难下,也只有咬牙挺下去了。就在这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的当儿,一个幌若闷雷声音叫道:“令狐贤弟住手。”观战之人移目望去,但见两条以淡烟幻影般的人影,由山麓踏枝而来,其速无匹。

令狐祺忽然止步,道:“本教教主即至,这一战只有暂且搁下。”

华云龙闻是东郭寿来了,心凛不已,口中淡然道:“悉如尊意。”凝目望去,来者是两个须发皆白的黄袍老者,身法奇快无比,不过用两句话的工夫,已掠入场中,玄冥教徒让出路来,魔教弟子,却纷纷躬身迎接。

但见先前一位银髯飘拂,脸色酱红的老者,腰围一条紫金打造的苍龙,那金龙长约九尺,头尾大如酒杯,身子仅有小指粗细,镌楼的栩栩如生,鳞甲密布,爪指分明,而且每一片鳞甲俱可活动,说得上奇巧之极,正是传说中魔教教主的打扮。

另外一个黄袍老者,同令狐兄弟及呼延恭一般系银龙,臂长过膝,面颊干疮,双目似睁似闭,一副鬼气森森的样子,尤其黄袍褴褛,沾满泥土,活似刚刚由土中爬出一般。两人进入场中,令狐兄弟走前欲言,东郭寿手一摆,道:“两位贤弟请候着。”令狐兄弟施礼,转至东郭寿及那鬼气森然的老者身后。

华云龙冷眼旁观,知道那鬼气森森的老者,身份在令狐兄弟之上,功力只怕仅在东郭寿之下。只听端木世良道:“东郭教主好啊,恕端木世良有伤在身,未能见礼了。”

东郭寿银髯一拂,纵声笑道:“端木兄不必客气。”

孟为谦原来在闭目调理真气,忽然双目一张,拱了一拱手,道:“久未拜谒教主,待慢之处,尚请海涵。”

东郭寿将手一拱,道:“孟兄久违。”目光炯炯,环视众人一眼,仅在蔡薇薇身上顿了一顿,最后落在华云龙身上。

霎时,所有的目光投向华云龙,都想看他如何应付这盖世魔头。因有华天虹在武林中至高无上的地位,故华家弟子无论置身何等场合,无形中都被视为首脑人物,当然,华家庭训之严,家规之谨,养成华家子弟皆是气度恢宏,处事公允,加上武功高强,始能如此,否则江湖人物,那个不是杰骛不驯之辈,谁肯信服?

只见华云龙剑已入鞘,泰然自若,双手一拱,道:“山西华云龙,见过东郭教主。”

东郭寿并不还礼,两道神光闪闪的眼神,向华云龙上下一扫,倏地冷冷说道:“华公子,请将一切虚礼免了,想来令尊当年仗恃武功高强,欺压星宿派的事,华公子十分清楚。”语声愈来愈冷,杀机隐隐。他语气不善,蔡薇薇莲步悄移,挨近华云龙。

孟为谦暗忖:“大对头难惹,让你们先打头阵,倒也不错。”手一摆,率人退至东郭寿左后方,受伤的仇华老三及黑衣老者均交给教下弟子。程淑美见敌方全退出洞口六七丈外,且全注意着华云龙,守此何用,拂尘一挥,至华云龙之旁。

那“倩女教”的十名少女,仍于原地,恰居双方之中,个个面含巧笑,俏立一旁,倒似看热闹的第三者。本该壁垒分明的两方,被她们这一扰,略显混乱,然东郭寿却视若无睹。玄冥教与魔教的人加起,几近九十,而华云龙这方仅有三人,那声势之悬殊,真若楚汉之别。

华云龙暗暗想道:“这东郭寿枉为一教之主,居然颠倒黑白,当年明是星宿海魔教欲坑尽天下群雄,独吞宝藏,而被爹所惩治,他却说是爹仗武功欺压他们。”转念下,镇定逾恒,道:“当年之事,是非曲直,天下英雄,有目共睹……”

令狐佑冷哼一声,截口道:“天下英雄?神旗帮、天乙子、伍玄子是黑道人,余下的是你们华家死党,难道就是天下英雄?”

华云龙听若未闻,继道:“在下出生也晚。事未经见,不敢妄加论断。”他语音一顿,抱拳一礼,朗声道:“今曰之事,是战是和,还请东郭教主示下,在下虽然未学后进,武功肤浅,不自量力,愿一力承担,其余无关的人,教主一代宗师,想来不屑加以留难。”

这一番话,不亢不卑,虽富豪气,却无骄意,大有铁肩担当之概,才出于学,器出于养,在他是毫无所觉,东郭寿心头暗暗道:“好小子,有你的。”

令狐祺冷冷诧道:“口气倒不小,你配么?”

东郭寿手一摆,正欲开口,忽听贾嫣娇笑道:“东郭教主是绝代高人,如何能向后生小辈出手,华公子此言不嫌狂傲?”

华云龙眉头一蹙,暗道:“你虽是好意,东郭寿何许人,岂不惹火上身?”只见东郭寿淡然朝贾嫣一瞥,旋又面向华云龙,意似不屑。

贾嫣却觉得他目光如电,她虽天不伯,地不怕,也不由一凛。但听东郭寿道:“这位小姑娘练的是“姹女心法”,闻说当年掘宝,“姹女心经”为顾鸾音取走,想是顾鸾音门下了?”

华云龙对他目光之锐,也暗暗佩服,淡淡一笑,道:“教主找的是华家的人,他人何必多问。”

东郭寿嘿嘿冷笑,道:“不愧华家子弟,英气豪爽,老夫也佩服得很。”倏地神色一弛,道:“华公子,恕老夫托大一句,令尊虽功力绝世,仍属晚辈,那位小姑娘说得对,老夫再不顾身份,也不该向你出手。”

忽听贾嫣娇笑道:“我姓贾名嫣,谁小来着?”

令狐佑怒道:“丫头闭口……”

东郭寿哈哈一笑,道:“四师弟不必多言。”银髯一拂,对着贾嫣道:“诸位姑娘的芳名,老夫倒要请教请教了。”

贾嫣格格娇笑一声,道:“这才像是一代宗师的气度,像刚刚那一种气吞河岳的声势……”娇笑一声住口。星宿派的人,一听语带讥讪,无不怒目相视。

东郭寿却不以为意,笑道:“姑娘请说。”

华云龙暗道:“她如此不慌不忙,意态闲散,想来是胸有成竹。”

转念间,但听贾嫣银铃般的声音,媚态横生的将那十余位少女的名字说出,皆是姓贾,名字中皆有女旁,东郭寿不由暗道:“她适时说有二名,则贾嫣之名,分明是假。”想着哈哈一笑,道:“诸位姑娘姓贾,名字谅也是假。”

贾嫣吟吟一笑,道:“大千世界,一切皆假,何况于我们这一行,更是虚情假意,自是什么都假。”

蔡薇薇突然问道:“嫣姐姐,你是干那一行的?为什么虚情假意?”

贾嫣风情万种的瞟了华云龙一眼,笑道:“这个我可不敢说,说了你龙哥一定会生气。”

蔡薇薇樱唇一抿,望向华云龙,华云龙的确不想让她知道这些事,笑道:“别听她的,你这位嫣妹姐是游戏风尘,一切事都真真假假。”望着东郭寿,淡然道:“东郭教主既不愿对晚辈出手,然则奈何?”

东郭寿捻髯笑道:“连老夫也是煞费踌躇哩。”

华云龙移目他背后那鬼气森森的老者,道:“是否由教主身后那位高人动手?”那鬼气森森的老者自入场中,一直立于东郭寿身旁,默然不语,眼下分明听见了华云龙的话,却连眼皮也不眨一下。

东郭寿闻言,突然仰天大笑,半晌始止,华云龙不动声色,等他笑毕,道:“不知何事惹得东郭教主如此好笑?”

东郭寿捻髯一笑,道:“连老夫也不愿对你下手,这位是老夫师兄申屠主,武功高过老夫百倍,如何能向你这晚辈的下手?”

华云龙暗道:“他此言虽有夸大,只是这个申屠主武功不在他之上,东郭寿也不会这般说了。”朝申屠主望去,见他始终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知道愈是如此,愈是难以揣测。

蔡薇薇也暗暗心惊,她却不愿东郭寿倚老卖老的样子,樱唇一撇,道:“教主的师兄弟辈,倒也领教过三位了,好像没有什么了不得嘛。”

令狐兄弟勃然大怒,令狐佑生性爆燥,厉声道:“臭丫头……”

蔡薇薇截口道:“这就是前辈高人的吐辞?”

东郭寿呵呵一笑,道:“四师弟的确该炼炼火气了。”接着朝蔡薇薇笑道:“姑娘是……”

忽听贾嫣娇声接口道:“这位姑娘可是有天大来历的,别的不说,论武功,怕教主也无法稳操胜券……”

东郭寿将蔡薇薇从头至足,仔细打量了一番道:“老夫老眼未花,这姑娘的功力,焉有看不出之理。”

贾嫣笑道:“论姿容嘛,有如月殿仙子,瑶池玉女,与我们这批凡俗的女子,更是有云泥之判了。”抿嘴一笑,倏然住口,说了半天,连蔡薇薇的名字都未说出去。

蔡薇薇赦然一笑,道:“我丑的很,诸位姐姐才美呢。”

只见令狐祺忽然闪身向前,将蔡薇薇及适才的事,低声禀告东郭寿。东郭寿面色微变,望向蔡薇薇,道:“若老夫猜测不错,蔡姑娘想是武圣之后。”东郭寿久不见答,干笑一声,道:“好娇憨的丫头。”

华云龙双眉一耸,正欲答话,贾嫣格格笑道:“教主怎么漏掉了这位仙姑不问?”说话中,纤指一指程淑美。

东郭寿看了程淑美一眼,淡然道:“关外高人,早已认识。”程淑美冷冷一哼,默然不语。

华云龙一心宕时,忙道:“既然教主与令师兄俱不屑动手,则今日的事,是否就此了结?”

东郭寿微微一笑,道:“今日玄冥教与敝派倾力而来,却虎头蛇尾,华公子请讲,传出江湖,人们要如何说话?”

华云龙暗道:“他言辞反覆,不知存有何意?”心念连转,不禁冷冷一笑,道:“教主之意,在下不解。”

东郭寿沉声一笑,道:“华公子真的不知?”

华云龙也沉声道:“请教。”

东郭寿忽变悠闲,手捻银髯,笑道:“华公子也不是不知,大概因令尊华大侠谦恭为怀,以致让华公子忽视了华家在武林中的地位,令尊高不可测的武功,如今再加上武圣嫡传……”

他捻须含笑,华云龙却听出他语中杀机,暗忖:“原来是蔡家与我们华家站在一起,故令他不顾一切,欲抢先下手,如此看来,魔教这番高手云集江南,果是想先对付蔡家。”

他忽然觉出形势的险恶,东郭寿既已杀机大动,凭已方三人,就算搭上了倩女教一群,也是以卵击石,自己死了也罢,蔡薇薇、程淑美、贾嫣那十余名少女,却是为己拖累,尤其元清大师,功力盖世,不是为己迫毒输功,何惧之有?华家纵有通天之能,眼下却远水救不了近火。他心急电转,脱口道:“教主是真要与华家一拚了?”

东郭寿目光倏然一冷,道:“这也仅是迟早之事而已。”华云龙见话已至此,拖无可拖,暗暗一叹,就待出言挑战,好歹想办法扣住东郭寿,一场一场较量,则至少可多挨些时辰。

忽听洞中传来一个清越苍老的声音道:“阿——弥——陀——佛——”

这佛号好生怪异,全场的人都觉得声音似不由耳中传入,而由心中响起,且感心胸祥和一片,那批玄冥教徒及星宿派弟子,执剑之手,竟不由缓缓下垂,功力稍差的,不由失手,一时啷呛之声,纷纷传来。那东郭寿的师兄,申屠主忽改要死不活的样子,细目一睁,精光暴射,直似烈日金芒,令人不敢逼视。

华云龙、蔡薇薇、程淑美就在他对面,更觉一惊,知道此人功力,果胜东郭寿不少。东郭寿双眉微耸,道:“好高明的“叩心钟”神功,是那一位高人,东郭寿拜见。”

洞中传来元清大师的声音,缓缓说道:“不敢,老衲元清拜见东郭教主。”声甫落,洞口碧萝无风自动,只见一位骨瘦磷峋,满面皱纹的灰衣老僧,倏然而出。

霎时,全场一片死寂。东郭寿,这一个盖世魔头,令狐兄弟,这两个绝世凶人,端木世良、孟为谦等心机深沉,驰骋江湖的草莽人物,无不瞪口咋舌,只有那申屠主,死板板的面上微有抽动,瞬又恢复原状。原来元清大师,并非步出山洞,而是盘膝而坐,若下有莲座,浮空三尺,缓缓飘来。

华云龙忽然惊觉,侧行三步。元清大师却飘至东郭寿身前三丈,即口宣佛号,缓缓降落,宝相庄严,神仪湛然,几令人疑真佛下凡。东郭寿已知元清大师这么一个人,却未料到元清大师功力高到如此地步,他乃一代枭雄,怔了一瞬,狞声一笑,道:““莲台虚渡”与“叩心神”,两般绝世神功,东郭寿算开了眼界。”目光一转,朝申屠主微微示意。

申屠主突然跨前一步,一声不响,右臂一伸,五指箕张,隔着二丈余远,虚虚抓向元清大师。他这一抓,毫无啸锐风声,如同儿戏。元清大师面容一肃,合什胸前的双掌,微张又吸,只是除了少数高手之外,余者均未看见这微乎其微的动作。众人方自讶异间,却见立足元清大师与申屠主周遭的人,衣袂猎猎,直向外飘,忽又向内一收,始知二人已较量了一招。元清大师上身转仰,旋又竖立如山。申屠主目光一变,身躯前倾,竟前移半步。

华云龙大感兴奋,暗道:“瞧这光景,明是申屠老怪败了。”

申屠主虽然败了,却无半分激动之色,回过身子,生硬冰冷的道:“走。”

东郭寿一怔,随恍然想道:“老和尚功力奇高,何苦硬拼。”他转念下,顿萌退走之心,拱手一礼,道:“今日看在大师面上,就此了结,希望来日能再见大师神功绝艺。”东郭寿顿了一顿,一捻银髯,道:“愚意江湖中杀戮连绵,血腥遍地,华家久霸武林,同道好友,受欺非一日,业已忍无可忍,八荒四海,无数高人奇士,而今群策群力,欲共歼灭华家,覆败已在近日,这—场杀劫,无不避免。大师世外高人,理当啸傲烟霞,枕流漱石才是。”语下之意,是要蔡家退出武林。

华云龙因事关蔡元浩安危,虽听他指鹿为马,却默不作声。元清大师不动声色,静静听他说完,淡然道:“教主美意,老衲十分感激,只是我佛有言,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江湖纵然扰攘,岂容老衲抗志山栖,除魔卫道,人人有责。”

东郭寿暗道:“这老和尚顽固之极,倒不可操之过急。好在双方辞俱隐约,犹未各走极端。”拱手一礼道:“既然如此,没有什么可说的,告退了。”

元清大师合什相送,端木世良与孟为谦,虽心有未甘,震于元清大师绝世神功,也不得不见风收帆,孟为谦喝道:“走。”率领玄冥教徒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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