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男人为什么都喜欢留长发的女孩子呀?简直是法西斯嘛!真无聊!”
——村上春树《挪威的森林》当生活和学业都安定下来以后,我就开始期望能够交到一个女朋友。这倒并不是说我有去爱别人的冲动和天赋,而纯粹是一种出于绝望的孤独感。这么描述也许让人觉得有点孤僻和冷峻,也稍微带点装逼的文艺腔。但感情这种事情,对我来说,真的可以像是一种特殊的电闸开关一样。当开关开启的时候,电流就来了;但当我把开关关闭的时候,就什么也没有了。我不知道这算不算一种杯水主义的新解。不过我一直相信,人世间那么多死去活来的爱情,并不是情非得已而产生,那只是一种人类感情的自我欺骗,一种假象。我们相爱的时候,不过是在那一刻我们做出了相爱的决定罢了。
也正是因为正课的无聊和业余生活的空虚,让我开始期望能够交到一个女朋友。我的宿舍的对门,有一个从关西来的男生,名字叫远藤保人,像极了一个日本足球队的国脚的名字。他比我大两岁,但和他在一起,我总觉得自己才是更成熟的那一个。他曾经服过兵役,但是据说因为违反纪律的问题被开除了。到底违反了什么纪律,他总是不愿意细说。关于自己的身世,他一直是讳莫如深的,就像他一会说自己是大阪人,一会说是伊丹人,一会又说是神户人一样,总是没有一个准数。他长得阳光秀气,但几乎从来不打理自己的头发,以至于每次见到他,我都担心能在他一堆毛躁的头发里找到鸟窝,孵出蛋来。出于彼此的生活又都很无聊,这让我们成为了还算过得去的朋友。我周末不打工的时候,他都会带着一本书,在我的房间待一整个下午。因为他主修的是生物化学,所以我们在一起时并没有太多共同话题。
“艾林,你知道吗,我们专业的女生,就跟恐龙一样珍贵。”保人是个自来熟,很快他就不再对我用敬语了。但这反而让我觉得很自在。
“我知道。”我说,“也像恐龙一样丑。”
他哈哈发笑,说:“我要是也去和你一起上上你们的课就好了。”
“你不是有女朋友吗?”我这么说。他的女朋友,或者说女朋友们,我是见过一些的的。虽然他总没法和任何一个固定的对象保持长久的关系。
“太浮躁,这个世界太浮躁!”
这似乎像是在说他自己。
四月末的一天,保人同样和我在一起看书。他忽然说:“艾林,明天晚上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喝酒?”(看精彩成人小说上《小黄书》:https://xchina.store)
我知道他是不喝酒的。
“不去。”我说,“我明天要打工。”
“我的一个朋友明天生日,请我过去。他说他叫了很多漂亮姑娘。我就说我带个人去。”
他的交际圈,我也是知道的,否则他也不会总是没事往我这里跑。我可以想象在他们嘴里的漂亮姑娘的质量到底怎么样。
“和我一起去吧,艾林。我的朋友认识很多漂亮姑娘,看看能不能给你介绍一个女朋友。”保人坚持说。
“不去!”
等到第二天傍晚的时候,我还是穿戴整齐,和保人一起站在宿舍门口的小公园里,准备出发了。说是个小公园,其实除了两条秋千和一只摇摇马以外,什么也没有。在我刚搬进宿舍之前,其中一个秋千就已经断了麻绳;摇摇马也长久没有人光顾,长起了青苔。在一片还算繁华的市中心,忽然多出了一个这样略微破败的小公园,显得突兀而且不和谐。
“请假了吗?”保人问我。
“请假了。反正今天天气这么好,晚上也不会有生意。”我说。
过了一会,保人口中的朋友开车来了。一辆老旧的枣红色福特停在了我们面前,车窗摇了下来,探出了一个睡眼惺忪的脑袋。
“上来吧!”脑袋冲着我们喊。
我们上了车,脑袋并不着急开走。他打开自己的书包,开始在自己的膝盖上卷起烟来。边卷还边说:“累死我了,保人,昨天……啊,不,今天早上我和西葛他们那边那帮人一直喝到天亮才回家。结果到了早上八九点,宿舍里开始火警演习!火警演习呐!警报一直响了半个多小时,简直没法忍。”
保人露出不置可否的表情,向我介绍脑袋:“这是我朋友,小日向君。”
脑袋像是这才发现我的存在一样,转头看我,然后向我伸出手,说:“叫我勇直就行。保人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
我和他握了握手,手上沾上了些烟草。
“生日快乐。”我对小日向说。但他满不在乎地“哦”了一声。
小日向卷好烟,用舌头舔了舔烟纸,递给了我。
“我不抽。”我说。他也没说什么,就给自己点着了烟。他深吸一口,缓缓吐出,很享受地呼了一声,一股像臭栗子烤熟了的浓浓的烟味满上充满了整个车厢。我才知道这不是烟,是大麻。
“走!”小日向自言自语道。叼着烟挂了挡,福特车就像快散架了的大铁皮盒子一样冲了出去。一路上小日向一直在说自己凌晨的奇遇,嘴里不断蹦出我听不懂的名字。保人似乎很崇拜他,一直像复读机一样重复着小日向说过的话。我则像看戏一样看着他们。小日向的车虽然破,但是他的驾驶技术似乎很好,开得飞快。他对各个小巷都很熟悉,七拐八拐地一直在僻静的道路上穿梭。有时候他应该是开进了狭窄的单行线,对过的来车不断冲他闪头灯,但他毫不减速地就冲了过去,潇洒地甩下生后愤怒的喇叭。
“艾林你是个思想开放的人吗?”小日向忽然说。
“是的。”保人替我回答了。
“不是的。”我纠正他。
小日向爽朗地大笑,说:“那就好,那就好。保人说你想交一个女朋友。保人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啦,朋友的事就是我的事啦。我一会给你介绍一个很漂亮的女生,你一定会喜欢。”
被他这么一说,我居然开始有点期待起来了。
我们在一家装潢考究的小酒屋门口停了下来。酒屋的门口的房檐挂着两盏乳白色的大灯笼,上面用行书写着大大的汉字:“桃句”;酒屋的大门是用磨砂玻璃做成的,棕褐色的相梨木格成一个个小小方格,扶手的地方挂着牌子,上面用英文写着:“private ”。我看看酒屋的前后,完全是一片漆黑的小巷子,偶尔有几盏微微闪光的灯火。整个酒屋就像是从宫崎骏动画里冒出来的一样,孤鹜而且奇特,在一片黑漆漆的氛围中镶嵌着一颗发光的夜明珠。巷子东边很远端的地方有一盏昏暗的路灯,已经有点失修了,偶尔会忽然闪几下暗掉。
“接触不良。”我这么想。
“进去吧。”小日向冲我一仰头,一笑,露出了洁白的大门牙。
他拿出口气清新剂,朝自己的嘴里喷了几下,用手撸了一下刘海,推门进去了。里面已经有不少人了,门一打开,一下子就像是安静的夜晚忽然涌入了喧闹的人群一样。
“Everybody !”小日向用英语朝屋里的人喊。几个人发现了他,爆发出一阵欢呼声。有几个跳起来,向他跑过来,和他击掌拥抱,然后又向保人击掌拥抱,最后转向我,也击掌拥抱。我并不认识他们任何人,但所有人都像认识了我很久一样。保人似乎比我更加熟悉这种亲密的场面,虽然他也并不认识这里的所有人。
“我叫保人!”在一片嘈杂声中,他向几个人介绍自己。
我找了个稍微僻静一点的地方坐下来,一个穿着鹅黄色和服的女孩子端着托盘朝我走来,问我要喝什么。
“J2O.”我想了一个我经常听到的饮料的名字。
她从手上的托盘里胡乱挑了一个蓝色的杯子,放到我的面前,也没要钱就走了。我拿起杯子尝了一下,一股辛辣的酒精味,混着像汽油一样刺鼻的樱桃味。我不确定我喝的到底是什么。
就这样,喝着我手里的汽油樱桃,我默默地看着酒屋里的人狂欢着。有些男生穿得很讲究,西装、领结,还配着口袋方巾,而有些也像我和保人一样,只穿了运动服;但几乎所有的女生都精心打扮过,化着妆,穿着形形色色的高跟鞋;有些还穿着超短裙,露出迷人的大腿。这一片狂欢的中心,就是今天的寿星小日向。他显然很受欢迎,一直在和人喝酒唱歌。而自从进了屋子以后,保人也不管我了,很自然地和他刚认识的新朋友打成一片,反而让我显得很不合群。
我看到小日向和几个超短裙女生在低头耳语着什么,其中有几个化着很浓的妆,不时地朝我这边看。我发现在这些超短裙之间,有一个深褐色梨花头短发的女生长得格外别致。从远处看,她有着让人垂涎的大长腿,肤色健康而且闪亮。我想起小日向和保人都说过要给我介绍女生的事情。
“要是介绍的是她就好了。”我这么想。
就像是听到了我内心的召唤一样,小日向朝我招手,示意我过去。我一下子变得有点局促和不安,因为隐隐约约觉得,这么好看的女生,是不会看上我的。
“这是我朋友,张君。”小日向这么向四五个女生介绍我,“外国语大学的高才生,日语很好。”
然后他转向梨花头身边的一个黑发女生,介绍说:“这是安井,你们成为好朋友吧!”
我在这个叫安井的女生旁边坐了下来。小日向拉着梨花头的手,边和她耳语着什么,边一起走开了。说实话这让我有点失望,心中对梨花头的憧憬一下子落空了的感觉。但出于礼貌,我还是努力和安井搭话。
“你日语说得真的很好。”安井说。但脸上丝毫没有夸奖的表情。我不太能和陌生的女性说话,心思仍然还在梨花头那里。隔着喝酒的空隙,我扫了一眼整个屋子,发现梨花头也正在看我。
“你好像不是很能喝酒。”安井继续说。
“哦,我不太会喝,怕会头疼。”
“真是会考虑后果啊。”
并不是每个人都这么评价我。
安井在找话题,说:“你平常喜欢做什么?打网球吗?”
“不打。但是我会下一点围棋,下得不是很好。”
“哦,围棋和网球,有关系吗?”安井问。
“并没有特别大的关系。”
我感觉我和安井之间并不来电,这样有一茬没一茬的话题快要进行不下去了。我决定打听一下梨花头的情况,便问:“这里的人你都认识吗?”
“不,我只是和我的几个朋友认识勇直。”安井说完,没有再继续介绍下去。
我又望了一眼梨花头的方向,发现她正在点烟。她似乎也发现了我,这次朝我笑了一下。或者,是朝安井笑了一下。因为安井也在朝着她的方向点头示意。
“她也是你朋友吗?”我问。
安井的脸上这才有了一点表情,但是我无法用语言描述这是一种怎样的表情。“是的,她叫水野。是我们中最漂亮的一个,男孩子们都喜欢她。”
安井最后一句“男孩子们都喜欢她”说得特别重,像是故意的一样。
当我第三次抬起头去寻找水野的时候,安井似乎有点不高兴了。但我并不是故意要惹她不高兴,而是完全出于下意识的动作。这时水野夹着一根烟走了过来,俯下身和安井耳语着什么,完全把我晾在一边。我喝着不知道是谁的酒杯里的酒,看着身旁的两个女生说着悄悄话。水野穿着一身黑色的雪纺连衣裙,裙子短到不能再短,让人的目光不自觉要延伸到大腿根部的极限。她翘着屁股,手指间微微发亮,细长的烟袅袅而升。她的曲线温柔却霸道,结实的大腿显示着平日经常锻炼的证据,仿佛只要她愿意,就可以用这双迷人的大腿把我的脖子夹断一样。这时,她发现了我在不怀好意地打量她的腿,居然很主动地一跨步,在我的另一侧挤了进来,随之带来一阵好闻的海盐香,让我有点魂不守舍。就这样被两个女生夹在中间,让我一下子又变得极为局促。
“我叫阿绿。”她自我介绍道,“舞子说你修的也是英国文学。”
“是的。”
“第一年吗?我也是。我不记得我在上课的时候见过你,你是不是经常缺课?”
我努力回想,不记得自己在学校里见过她。外表这么出众的女生,我觉得我一定会有印象。
“我从来不缺课。我倒是没有见过你。”我说。
“哎呀,真是没有情趣的男人!”阿绿笑着抖动着自己的头发。她轻轻吸了一口烟,吐出来,然后把剩下的烟头灭掉,说,“好啦好啦,是我都没有怎么上过课。想不到能在这里遇见你,世界真是小呢!”
“可不是嘛,”我说,“你知道藤村老头子的课很严,如果你选了他的课,不去上的话,期末考满分也会被挂的。”
“藤村?”她看着我,问,“哪个藤村?”
“藤村小次郎。”
她仍然很迷茫。我只好说:“西方哲学史。这周已经教到霍布斯了。”
“你说话还真是冷酷无情呢!”她说,“我想起来了,我真的有这门课。太可怕了!”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如果我挂科了,这个学期的奖学金就没啦!”
我很惊讶,这么一个几乎没有上过课的不良少女,居然能拿奖学金。
“我很厉害的。”像是夸耀自己一样,水野把自己的头发甩向一侧,得意地用鼻孔看我。她说:“我听说这门课的老头是个老顽固,接下来可能还会突击检查,做小考,然后记总分,是真的吗?”
我点头表示肯定,目光仍然被她柔顺的梨花头锁定着。
“哎呀,这么说来我不去上课真的是不行了。”她想是知道我喜欢她的头发一样,又把头发甩回来,看着我。她这么甩来甩去的瞬间,海盐香变得稍微浓郁了一些,沁人心脾。
“你的头发真好看。”我忍不住说。
她咯咯咯地笑了起来,仿佛计谋得逞了一样,显得很开心。
“你真的喜欢这样的头发?”
“是的。”
“真有趣。”她说,“我的朋友都说女生换个发型就能换换运气。但是男人们好像都不喜欢短发。你说是不是很变态?”
“是有一点。”
她继续说:“不过你还真可爱,想不到你还懂得欣赏女生的头发。真是让我刮目相看咯!”
我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可爱的。正说着,她又熟练地点了一根烟,然后递给我一根。我表示我不抽。
“真是个乖孩子。”她说,“不会抽烟就不要学了,抽烟不好。”
说着的时候,她自己又猛吸了一口,“我高中的时候跑得很快,还是新御茶的女子400 米冠军,你相信不相信?但是自从开始抽烟,体力就变得越来越差。现在要是跑起步来,就会感觉接不上气,整个肺就像是要炸掉一样。真是恐怖。”
“那就戒掉好了。”
“好的。”她掐掉了才抽了几口的烟,说,“既然张君都这么说了,那我为了你就把烟戒了吧。”
我觉得她简直就是像在开玩笑一样。怎么可能有人为了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就把抽了多年的烟给戒了,这太天方夜谭了。这时有人在喊她的名字,她就站起来,然后对我说,“我过去一下。下周如果你见到我,要记得像不认识我一样哦。”
“为什么?”我问。
她像没有听见我的问话一样,对我俯下身,亲了一口我的脸。只一秒钟的时间,似乎像过了一整年一样漫长。我闻到了她嘴里淡淡的薄荷味的烟草,混合着说不上来的酒精的问道。这么热情直接的女生,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她转身离开,我看着她扭动的屁股和隐藏在腰身下的柔软的肌肉,有点心猿意马起来。我想象着握着这两片臀肉,后入她会是什么样的感觉。我很少对一个第一次见面的女生有这样猥琐的想法。但现在我却忽然觉得并不难堪。也许是因为水野大大咧咧的性格让我觉得如此。而且我在心里想,似乎她并不介意我这么去想她。我回头找安井,想再多了解一些水野的情况,但发现安井早就已经不知去向了。我并不觉得沮丧,反而更加想念起水野来。这和我来这里之前的局促形成了鲜明的反差。水野的嘴唇鲜红欲滴,那种充满肉欲和诱惑的温度还留在我的脸上。我看到她此时正在和别的男生笑做一团,觉得心里有点不舒服。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也许是我太过自作多情了。我看到一个穿着方格子衬衫的男生把手放在了她的大腿上。方格子衬衫显然已经喝多了,不断凑过去想和水野说话,但是水野似乎并不介意。也许这对于这个热辣的前运动健将来说,并不算什么了不起的场景吧。我有点发愠,拿起桌子上的酒杯喝了一口,入味不对,一下子吐回到杯子里,这才发现里面有一截发黑的烟头。不知道是哪个倒霉鬼扔进去的,然后被我这个倒霉鬼喝了。我不自禁地又去看水野的方向,发现方格子衬衫正贴在水野的耳边,一只手已经几乎要深入了她的短裙中去。水野握住他的手不让他进入,但却并没有生气。这时,水野也看见了我,浓浓的眼影上闪烁着好看的光。她微微一笑,像是故意挑逗我一样,又一甩头发,把自己一侧的脖子露出来,给了方格子衬衫。她看着我,我也看着她。然后她笑着闭上了眼睛,仿佛享受方格子衬衫贴在她耳根的嘴唇一样,摇摆在清纯与放荡之间。
我想起了《周末夫妻》里的台词:“想让这样的女人成为我的,几乎是不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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