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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龙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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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龙舞

小说章节

第一卷 血沉金甲内容简介
第一章 将门虎女,金貂酒易
第二章 迨其扑朔,谓我迷离
第三章 当道狼现,馈子身皮
第四章 鳞罡击淬,玉体酥莹
第五章 牵肠萦心,蒙柳丝密
第六章 元恶诛鉴,虎兕来兮
第七章 擎山何转,有合玉泥
第八章 磔以臞瘦,刑汝刻轹
第二卷 难知如阴内容简介
第九章 鳞龙六姓,潸然眼低
第十章 何事称奇,天阙铜羽
第十一章 谁主英雄,儿女无欺
第十二章 阳岁如炽,行卧烛阴
第十三章 昔与君知,犹按剑起
第十四章 如蛣如虫,湮兮漫兮
第十五章 此生有憾,顾影沉鱼
第十六章 深夏雨雪,花颜羞尽
第十七章 魂灵何唤,长留中阴
第十八章 纵我不往,胡咏子衿
第十九章 秉笔承明,梦外从卿
第二十章 贞功辟恶,法存一心
第二十一章 寒溪此夜,玉乳香沁
第二十二章 余生莫问,夏阳语冰
第二十三章 知其所止,宫墙万仞
第二十四章 以血相易,剑出束命
第二十五章 拳若犀紫,缚以罍金
第二十六章 尝禁幽魔,剑绝伤病
第二十七章 握雪而盟,羲和欲隐
第二十八章 先性后命,明玉映心
第二十九章 但为君故,潺湲至今
第三十章 风雪何至,奇货可居
第三十一章 有情终逝,荏苒光阴
第三十二章 幽穷降界,九渊再临
第三十三章 尔当执锐,玄衣朱裳
第三十四章 何夕院里,又遇序庠
第三十五章 豺祭隼击,偕子翼张
第三十六章 星斜月异,枭首青狼
第三十七章 集矢之的,神其鉴降
第三十八章 紫煌金甲,赠郎妾伤
第三十九章 痴水沧浪,为母则强
第四十章 曾梦忽还,相值惘惘
第四十一章 一念遗尘,取入蓬门
第四十二章 浃欢何缔,永夕飞霪
第四十三章 瞬化雷风,鳌惊海震
第四十四章 补叶清心,身欲见神
第四十五章 无非般若,曼倩离魂
第四十六章 露香霜冷,法借干坤
第四十七章 剑出兰若,鬼骑接亲
第四十八章 凭谁乖离,恐玷徽音
第七卷 四鬼成羊内容简介
第四十九章 欲绾青丝,巧结双平
第五十章 月下独枝,花开镜映
第五十一章 雪蕊吐艳,溯洄舟轻
第五十二章 三击而止,极目畅情
第五十三章 心灯棹影,为伥为伶
第五十四章 岂不食人,一念传声
第五十五章 奁贮血泪,空付幽影
第五十六章 邑池孔海,丑蓄德兴
第八卷 说时依旧内容简介
第五十七章 谁家玉叶,移嫁金枝
第五十八章 愿君长在,此心安失
第五十九章 鳞羽可鉴,惟任使之
第六十章 子胡于归,宜其庵室
第六十一章 更相易夺,云无己知
第六十二章 怵惕成魇,迨今重世
第六十三章 瑶筐不开,无神尽日
第六十四章 累恶成禁,莫如亲至
第九卷 天予我取内容简介
第六十五章 玉霄降艳,睟影临芳
第六十六章 侵淫随理,檀口噙郎
第六十七章 桃夭李越,花蹊欲向
第六十八章 羝羊挂角,此身觉妄
第六十九章 瓜破墙踰,戢羽回翔
第七十章 力终何有,桃红蜜香
第七十一章 后庭人至,月饮红觞
第七十二章 知君俦侣,动若参商
第十卷 贪狼独坐内容简介
第七十三章 影寒形蜕,天火翼阳
第七十四章 污邪满车,击瓯召羊
第七十五章 英雄无觅,行矣当强
第七十六章 云涯非观,君何远飏
第七十七章 百华纵散,玉骨残香
第七十八章 鹿韭初露,雪缘情降
第七十九章 人鬼一线,谁可扶将
第八十章 荫诚不厚,斤斧勿伤
第十一卷 无用之用内容简介
第八十一章 磻谿何钓,血火如封
第八十二章 销得此病,才尽重生
第八十三章 行深似见,泉水沁泠
第八十四章 履其虎尾,咥人之凶
第八十五章 使君入眼,莫谓含情
第八十六章 鳞潜无迹,徘徊忘暝
第八十七章 心澄若冰,欲扫龙庭
第八十八章 是耶非耶,蝶引寻踪
第十二卷 冥王十变内容简介
第八十九章 晚花未落,深径渐迷
第九十章 牝驰风掣,绵乳酥莹
第九十一章 一朝杀却,怨别情亲
第九十二章 蝳蜍衔首,母女同衾
第九十三章 君心侬阅,三色龙漦
第九十四章 双魂易体,相敬如宾
第九十五章 山惊鸟乱,最胜光明
第九十六章 不念昔者,伊余来塈
第十三卷 血骨交融内容简介
第九十七章 视胡若血,小阁藏春
第九十八章 须弥芥子,识海缘生
第九十九章 汲梦身外,骨眼负行
第一百章 开笼听去,此夜别卿
第一百零一章 翻飞下林,落叶秋惊
第一百零二章 舟楫溯水,鬼蜮始兴
第一百零三章 风梅吐艳,以谢玄穹
第一百零四章 挂缨岂惮,落珥不胜
第十四卷 惟玉销明内容简介
第一百零五章 宸极之赐,朔吹泼天
第一百零六章 心流无界,血蝠玉鉴
第一百零七章 藏叶于林,金甲犹雪
第一百零八章 公调鼎鼐,风箫棹月
第一百零九章 鲤沉龙渊,何觅三绝
第一百一十章 水火相憎,鏏在其间
第一百一十一章 禽作人语,利在义先
第一百一十二章 图穷匕现,淬汝锋铣
第十五卷 剑冷霜残内容简介
第一百一十三章 春雨不至,风静啼歇
第一百一十四章 狂宵无明,炼刀锁夜
第一百一十五章 惟思归引,逝鹿犹见
第一百一十六章 闻君亦好,潸然泪霑
第一百一十七章 休论昇沉,蝶册合欢
第一百一十八章 桃花何照,横陈玉鞍
第一百一十九章 许以鸿羽,南月别山
第一百二十章 譬如昨日,白骨红颜
第十六卷 明日天涯内容简介
第一百二十一章 魔剑铓血,极杀无虐
第一百二十二章 连环可碎,言笑自移
第一百二十三章 倩君谱纂,莫测兵机
第一百二十四章 穴狸闻斗,将薜作衣
第一百二十五章 浮生相救,寒盟不弃
第一百二十六章 迢递咫尺,宝刀殷勤
第一百二十七章 魂留命去,奉玄幽影
第一百二十八章 名岂凌云,入局一奕
第一百二十九章 惟求匣剑,愧负山荆
第一百三十章 明敕付尔,视我如生
第一百三十一章 祸劫暗覆,折羽潜鳞
第一百三十二章 红颜何寄,永志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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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龙舞
作者:默默猴
第八十六章 鳞潜无迹,徘徊忘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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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风色甚至不算认识这人,就是同桌吃了顿饭。

通天壁惨变之后又过一阵,梁燕贞上山来瞧“阿雪”——那会儿,韩雪色还待在风云峡,魏无音也是。

当晚四人围桌吃饭,一样是厨子老高的手艺,一样是福伯支使侍女,进进出出布菜服侍,但桌上只他一个是外人。三人就算言语寥寥,偶一交会的眼神也仿佛说着他不明白的许多事,翌日应风色索性不赴正午的送行宴,魏无音也懒得管。

那时梁燕贞蓬头褛衣,一身烟尘,虽然身段曼妙,远不到乞丐婆的地步,与初见时的飒爽明媚直若两人。容色与其说是憔悴,更像整个人被掏空了,只剩一片虚无。

魏无音那厮问她有何打算,约莫想顺藤摸瓜,安排女郎往他那一亩三分地的封邑。梁燕贞空洞一笑,低头喝汤,直接漠视了他,应风色差点鼓掌叫起好来,是那晚最令人愉快的瞬间。

十年来,她没忘了要带“阿雪”离开龙庭山,彻底摆脱毛族少年悲惨的质子宿命,这份心意令应风色有些忌妒起来,不明白韩雪色何德何能,能教人如此惦记,甚至愿意为他大费周章,不惜与指剑奇宫、西山韩阀为敌。

能买下这座美园华邸、成为玉霄派背后的“那个人”,梁燕贞定有非比寻常的际遇,才得掌握偌大的权财实力。

应风色想起迎仙观外惊鸿一瞥,对鹿韭丹的身形、背影,乃至衣着发饰的异样熟悉,却始终想不起在哪儿见过这样一个人;此际身魂两分,埋藏识海的记忆动念即出,才发觉她像极了十年前的梁燕贞,只从蓝衣换成红衣,再添上几笔年月痕迹而已。

他隐约觉得,与梁燕贞一同行动的“侍女”,也非凭空出现的陌生人。

玉霄派的一把手鹿韭丹若能是梁燕贞的代身,那么二把手的胡媚世按照梁小姐身边亲信的模样、气质培养成材,岂非合情合理?而胡媚世那光裸瘦削、宛若精灵一般,充满妖异魅惑的白皙胴体,他非头一回见,印象中也曾目睹如此惊心动魄的女体,在某个炬焰闪动、交杂着月华的诡异之夜——“劈啪!”劲响划破寂夜,砖隙积尘迸出,震得窗櫺格格有声,宛若焦雷。(看精彩成人小说上《小黄书》:https://xchina.store)

这一震将应风色震回了魂,灵肉因此嵌上齿牙,胸中气血翻涌,无比难受。

那侍女轻唤:“……小姐!”

梁燕贞低声道:“你先走,这儿我来应付。”

侍女顺从地说:“小姐请留神,切莫恋战。”靴尖卷尘离地,无声穿窗而出,胜似幽魂,分不清脂粉或衣发肌肤的幽淡香泽之外,尚有一缕若有似无的腐旧尘土气息。

屋外一人怒道:“羽羊神,你这是什么意思!今晚降界本该开在始兴庄,你擅自移来这个鬼地方,是把我当成傻瓜么?”竹簧振响抵不住怒吼间真气鼓荡,竟尔破音,其后全是原本人声,仿佛近在耳畔,修为惊人。

另一人道:“哎,你把羽羊盔的变声簧片弄坏了,要不要报修?吾这就给你报修单。”原汁原味,一听就知是幽穷降界的始作俑者,别人想装都装不来。

忽听噗哧一声,却是梁燕贞忍俊不住,虽然开声即抑,然而已来不及。

“哗”的一响櫺格迸散,匹练似的刀光破窗而入,女郎靴尖倏移,几不沾地,金铁铿响密如连珠,约莫持续了盏茶工夫,一里一外的两人沿窗激斗,裂木碎纸溅入床底,可想见整排窗櫺被绞得粉碎,尸骨无存。

应风色被碎屑弹刺得头脸生疼,才发现被打崩的不只是木件,还有砖石一类,仿佛整堵墙是面粉砌成,心下骇然:“这两个人用的是重兵器么?怎能有如斯破坏力!”

梁燕贞的夜行靴将至墙底,对撼也到了尽头,一声激越清响,半截刀头落地弹起,“笃!”斜插应风色眼前,距睫毛尚不盈寸,嗡嗡颤摇。冷汗才滑落额际,蓦听铿响一顿,梁燕贞以杖尾拄地,狠笑道:“竹虎,我与你一般,也是来找他算账的。你这是给谁下马威呢!”

被称为“竹虎”的男子重重一哼,沉声道:“徒仗兵器之利,逞什么威风?”应风色定睛一瞧,果然那半截刀头上缺口卷刃,惨不忍睹,若非遭巨力磕飞,可能还钉不上床底板。

从兵器看来,梁燕贞极可能是首轮降界中遭遇的艳鬼,竹虎则是刀鬼无疑。梁燕贞对应风色不知抱持何种立场,但从她不惜血本也要将“阿雪”带出龙庭山,必不致加害韩雪色,可惜动弹不得,硬生生错过求救的机会。

忽听羽羊神殷殷劝解:“二位千万不要为吾吵架,大伙有话好说,动刀动枪多不好。”梁燕贞一跃而出,拉远的嗓音明显强抑怒火:“羽羊神,我也是来讨个交待的,莫以为嘻嘻哈哈便能揭过去。你这算什么意思?”

这座“养颐家”园邸是她斥巨资买下,经营数年,虽说救出阿雪后十之八九是要抛弃的,以免奇宫或韩阀之人循线追索,刨出根柢。但今夜既未救到人,反而沦为降界战场,得力的手下胡媚世生死不知,苦心培植的那些玉霄派女弟子,不晓得被羽羊神怎么了……要说苦主,恁谁来都得排在她后头。

羽羊神两手一摊:“哎呀,你要解释,他也要解释,总得等人齐了,才能开始不是?”梁燕贞正欲反口,忽听竹虎哼笑:“水豕就是你养的狗。拖到他来,以二对二,才好脱身么?”

现场骤然一静。明明风声、蝉鸣未息,应风色却觉气氛凝肃,滤去了鲜活的背景,令人头皮发麻。

——杀气!

由竹虎寥寥数语可知:羽羊神确有四位,方能“以二对二”。第四位羽羊神以“水豕”为号,很可能就是冰无叶。但也不排除有第五、第六位羽羊神,竹虎并不知晓,只是今夜预定出现的,就是四位而已。

“不如趁水豕未至,先联手宰了羽羊神!”

这才是竹虎没说出口的,而梁燕贞听懂了他的意思。

“……你们怎这样盯着吾看?好害羞啊!”羽羊神干笑两声,听着十分心虚,忙不迭地圈口叫唤:“水豕、水豕,你在哪儿?赶紧出来啊,水豕——”就差没扯开嗓门喊“护驾”。

啪嚓一声细响,像是踏碎半截枯枝,也可能根本没人动,是高涨的战意穿透砖墙,侵入榻下,以致应风色产生错觉。

自十年前血染通天壁的那场恶战,他未再经历过这种具象到似能闷阻呼吸的杀意,原来刀鬼艳鬼联手,竟能生出这等威压!独对二人、且被气机牢牢锁住的羽羊神,应风色不敢想像他面临的压力何其沉重,直到这股异样凝肃被一缕细响撕裂开来,对着廊院的整面墙轰然爆碎!

(是……是鞭子!)烟尘浮挹,砖碎簌落,阻碍视线的墙壁崩垮后,月下静静立着三条人影,倒拖长兵的婀娜身形自是梁燕贞,刀鬼他也非头一回见,手持朴刀的剪影与记忆中相仿佛;第三人扬手一抖,漫天粉灰间飕飕飕的旋过一道飞卷长蛇,既轻又重、似慢实快,直到落地时砰的一响,才显现出鞭索的沉重分量。

应风色想起第二轮遇上的、戴着糊纸面具的伥鬼。

原来那回是羽羊神亲自上阵。

他运使鞭索的功力自非泛泛,但一鞭碎墙委实离谱,庄内屋舍工料讲究,可不是滥竽充数的西贝货。应风色一转念,猜到方才梁燕贞与竹虎交手,刀杖看似捣毁窗櫺,实已损及砖构,羽羊神不过推波助澜,扮演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连自己都能看出,以梁燕贞与竹虎之能,断无被唬住的道理,两人却未稍动,原本凝聚的杀气消散,转为消极防御。

与邻室相隔的墙壁半圮,露出桌畔一抹人影。夜风吹来,烟尘悉数落地,待空气中再无污浊,那人才掸袍起身,走下狼藉的廊庑,乌沉沉的羊角盔影在月下倍显妖异。

那间房本是藏匿韩雪色之用,梁燕贞与侍女在夹层寻人不着,才摸进邻厢。此人是在双姝后进的房,竟未发出声息,如非武功超卓,便是深谙连正主都不知晓的密道,才得出入无迹,如晦如暝。

由韩雪色倒卧的角度,应风色只能见其走下廊阶的步态,但略显阴柔的微妙韵致既优雅又从容,男子有此步态,令人印象深刻;更何况不久之前才看过,想错认都难,果然是幽明峪之主冰无叶。

已尽量不去想鹿希色的背叛,认出他时应风色仍不禁胸中一痛,仿佛又被插上一刀。

冷静……冷静。这不是你现下该想的事,他告诉自己。你必须很专注很努力,再加上足够的运气,才能免于再死一次。不要为了不值得的人,白费了得之不易的机会——“……这下子,人就齐啦。”

羽羊神那作死的轻佻口吻帮了他一把,应风色强迫自己集中精神,竖起耳朵。“你个水豕小坏坏,躲着不见人,差点把吾吓死了,小心肝扑通扑通跳哩。”

应风色暗忖:“冰无叶不现身,是想让梁小姐和竹虎联手对付羽羊神。点出此节对他并无好处,虽说有虚张声势、让对方拿捏不定的效果,万一弄成三人联手的局面,岂不糟糕?”果然竹虎冷笑:“原来你不是瘸子。”却是对冰无叶说。既然水豕与羽羊神也非铁板一块,搭话试探一二,何乐不为?

岂料冰无叶淡道:“我只是平素懒了些。”更无余话,难知其立场,一切又回到混沌不明的起始点。

梁燕贞挂念阿雪,索性单刀直入:“今夜我等所蒙受的损失,须得有极好的理由,我还在等你解释。”竹虎与水豕也将视线投向羽羊神。

羽羊神摸着尖锐的头盔颔部,连连点头。

“你们都损失惨重么?很好很好。因为这是惩罚,不能让大伙有所警惕,吾也会很头疼的。听你这样说,吾就放心了。”

“开什么玩笑!”三人一怔之后,竹虎率先咆哮:“这轮是我的降界,轮到我的脚本,你放着始兴庄满库金银不取,来这鸟不生蛋——”

“你暴露了,竹虎。追在你后头的人,已摸清你出入的习性,这会儿正等在你打道回府的路上。吾要是你,一会儿就换条新路走。”羽羊神口吻未变,仍是轻佻随意、满不在乎,不知为何却有肃杀之气迎头压至,仿佛满天黑翳,竟望不见半点光明。

“你们都一样。沉迷降界的好处,越玩越糙,现在麻烦来了。若吾不作补救,放任你们继续胡搞,你们全都得暴露——不是被使者掌握信物、循线破获的那种,而是被外人揪出来。

“如吾等这般不存于世的幽魂,一旦被人拖到光天化日下,将有何等下场,还用得着吾来解释么?”

三人俱未作声,或不以为然,也可能深受震撼,以致连现身以来咄咄逼人、张牙舞爪的竹虎,竟也说不出话来。

应风色想起龙方说的“青云绣卷”,暗忖:“看来柳玉骨的推测合乎事实。竹虎第二轮暴起杀人,可见‘泪血凤奁’所藏,对他极度危险。”按羽羊神之说,叶藏柯这追在屁股后的“外人”已逼至家门外,竹虎说不定真是马长声。

“这、这不过是你的一面之词……”

竹虎嗓音涩哑,没了竹簧修饰,应风色甚能听出一丝惧意。

“我……不,是我们。我们行事都十分谨慎,除非有内鬼,否则身份岂能为外人所窥?真要泄漏了,肯定是你搞的鬼!我等尚且没来追究你,你倒编派起我们来了。”

“那你,为什么不叫吾交还信物呢?”

羽羊神的声音明显带着笑。

“是了,因为你第二轮已悄悄将‘泪血凤奁’内藏之物拿了回去,就算身份暴露,谁也没法指证你的罪行。只消降界之事不被抓个现行,你在现实里仍是体面之人,啥也不怕不是?所以吾才好心提醒你,今晚可别被人逮到啦,一世清名毁于一旦,下场肯定是惨。”

“你————!”

“竹虎,此间人人无不是受制于信物,拿命在搏。”即使透过竹簧,梁燕贞的口吻仍听得人浑身凉透。“玩得这般下作,是不是那个了点?”

竹虎狼狈不过一霎,听她发难,反倒宁定下来,冷笑道:“辵兔,你地宫那轮把咱们全挡在外头,也好意思说我?‘泪血凤奁’现下仍在降界流转,我是违背了哪条规则,尚祈指教一二。”

“……你说的‘补救’是什么意思?此后降界还要不要继续召开?”冰无叶冷不防问。梁燕贞与竹虎似未料到他会开口,听得此问毒辣,直指关键,不由得停下争吵,齐齐转对羽羊神,但看他如何回应。

“问得好。”羽羊神打了个清脆响指,怡然笑道:“游戏自是要继续的,既然扯到现实界,吾等便在现实中分胜负好了。过得今夜,诸位的身份再不安全,随时有曝光之虞,被揪出来的人左右是个死,那便算输了。怎么样,是不是好刺激好有趣?”

“且慢!”梁燕贞冷冷插口。“普天之下,只你知道我们三人身份,若你随意泄漏,我等必败无疑。已知结果的游戏,还有什么玩头?既无公平可言,算哪门子游戏?”

冰无叶微举起右手食中二指。

“此外,你并未规范‘赢’的条件。只能输没法赢,也不算公平。”

羽羊神拊掌大笑。“非常好!这样就对了,讲究规则,坚持公平,这才是游戏的精神,竹虎你也学学人家,别老这么不上道。二位的问题,吾就用一个答案来回答好了:谁能揭破吾之真身,就算是赢。吾会把其他二位的身份秘密交付胜利者,让赢家决定游戏要不要继续。”

“这是预计赢的人,不会放你一条生路了。”梁燕贞不禁失笑。

“……你会么,辵兔?”羽羊神笑意未减,听来竟有几分爽朗,梁燕贞无言以对。

竹虎沉声哼笑。“未若咱三人合力,今晚便收拾了你如何?也不必多花无谓气力,玩捞什子游戏。大伙收好降界所得,此后桥归桥、路归路,再无瓜葛,岂不甚美?”有意无意转对“水豕”,似暗示他毋须动手,作壁上观就行。

梁燕贞叹道:“正所谓‘会无好会’,你要以为他会不留后手,大摇大摆跑来取笑我们,我都不知道是污辱谁的脑袋了。”竹虎哼道:“适才你那杀气腾腾的样子可不是这么说的。”但也只是徒逞口舌。堵着羽羊神是一回事,但从羽羊神逼出水豕,便知是有备而来,若这厮今夜死于此间,怕三人全要陪葬。

冰无叶再度举起了右手。

“你方才说‘过得今夜,诸位身份再不安全’,我想请教这部分的细节。”

羽羊神点头如捣蒜,频频伸手抹着头盔上漆黑滑亮的羊眼珠,语带嘉许。

“身为主办单位,有这么优秀的参赛者真是太令人感动了,吾下定决心,绝不让大家失望!诸君都犯了一个以上的致命错误,按理爽日子只能过到今晚啦,所幸离天亮尚早,亡羊补牢,好歹搏它个出赛资格,要不平明即死,也别想玩捞什子游戏了。”手一扬,三枚蜡丸分作三方飞去,笔直胜似铜弹。

竹虎反手抄住,震碎蜡壳,“唰!”抖开内藏的字条,瞥得一眼浑身剧震,急道:“……少陪!”语声未落,身影已没入夜幕。梁燕贞吓了一大跳,赶紧捏开蜡丸,失声道:“怎么会……可恶!”也施展轻功离去。

应风色在床底大气都没敢喘上一口,心想若是自己,羽羊神所掷须得是什么样的内容,方能教他头也不回走人:今夜之前,鹿希色的安危或有此分量,如今……胸中刺痛,忍不住摇了摇沉重的脑袋,像要驱离杂识也似。片刻才意识到身子已能约略动弹,至少是能挪挪指掌头颈,碰出些许噪音的程度,不知为何无一丝欣喜,只觉寥落。

而冰无叶并未离开。

他捏碎蜡丸,小心翼翼展开字条,反复观看,仿佛小小纸头上抄了部佛经,半天瞧不完。蓦地风起,将纸条刮了去,虽只一瞥,拜毛族夜视能力所赐,应风色清楚看见纸上霜白一片,能反射月光,竟是半点墨渍也无,遑论辞句。

“就算失望也别乱丢纸屑啊,你们江湖人的卫生习惯就是不好。”羽羊神啧啧两声,手一招,纸头又飞回掌里,却非控鹤功之类的黏劲,而是巧妙地运使鞭梢所致。

“原来我是唯一没犯下致命错误的人。”冰无叶淡道。

“本来没有,但你刚放走了豢养的小黄雀,我认为比那两人犯的错都要再糟糕些。”

应风色注意到羽羊神不再以“吾”自称,口气也有微妙变化——装腔作势的丑角感消失,变得威严许多,要不是视界里两人未动,应风色差点以为是旁人接过羽羊盔说话。

这是不是真正的他尚且两说,但无疑是其他人不曾见过的、羽羊神的另一张面目。应风色感觉自己正一步步接近“羽羊神”的真身,不禁浑身战栗。

(但为何他会对冰无叶,露出人所不知的另一面?)合道的推测,是两人关系非比寻常。即使在英杰迭出的无字辈,冰无叶都是出类拔萃的佼佼者,能被大长老何物非隔代指定为幽明峪之主,不仅代表冰无叶根骨绝佳,天资过人,出身更不可能有污点。他幼龄上山,也不能是别派暗桩,如此一来,就只剩下一个可能。

莫非羽羊神的真身,竟是奇宫之人?

正自惊疑,却听冰无叶漠然道:“燕无楼死了,她大仇已报,我没有再留她的理由。况且为任务牺牲清白,不会对人毫无影响的,忍耐了忒久,一旦云拨雾散,我能理解她急于求去的心情——”

应风色脑中轰响,霎时天旋地转,不知所以。回神冰无叶已说到尾声:“……你安排她们杀燕无楼,翦除我的降界耳目,不也是目的之一?”

“你没料到罢?”羽羊神得意极了。与降界里的矫作不同,是眸底精芒一掠的那种得意,更内敛也更残忍,却比夸张的呲牙咧嘴更令人发寒,仿佛靴里冷不丁钻进青竹丝,极细极滑的湿凉钻入骨髓兀自不停,倏忽窜上脊梁。

冰无叶冷哼一声。

“分明同你说了,燕无楼乃‘潜鳞社’之要人,没准是其中最重要的一个。他一死,线索自此中断,如何能再——”

“谁想得到,他这样就死了啊。”

羽羊神不客气地打了个大哈欠,兴致索然。“以奇宫不为人知的秘密组织‘潜鳞社’的首脑来说,这厮委实太弱,区区几名九渊使者便做掉了他,你们奇宫将机密交到这种人手里,真的没问题么?”

冰无叶默然片刻,才缓缓叹道:“……你竟疑心起我来了。”

“除非你接下来的解释说服不了我,否则也没甚好担心的。”羽羊神怡然道:“你在山上多年,是组织忘记了有你这么个人,未能联系,此前你什么机密都盘剥不出,那是情有可原。但,距我从萧寒垒的手里将你救下,倏忽已逾二十载,你说那应无用还在时,对你多所抑制,查不出个子丑寅卯来,我也未曾逼迫于你。他人都失踪十几年了,你只给了我‘潜鳞社’三个字,总不能怪我耐性不够,急着要点有用的玩意儿罢?”

(潜……潜鳞社!冰无叶居然对他说了潜鳞社的事!)然而对比其他蹊跷处,潜鳞社反是羽羊神这段话里,应风色最不奇怪的地方。

若羽羊神所言非虚,冰无叶何止骗他,直把羽羊神当笨蛋耍了。

他隐瞒自己与叔叔应无用的交情,以“多所抑制”搪塞,使这段线报建立在全然虚假的基础之上。应风色不知冰无叶是不是潜鳞社的一员,叔叔肯定是,沾亲带故的魏无音可能是,但燕长老决计不是——“只允许山上最优秀的弟子加入”,正是潜鳞社传说最迷人处。

燕无楼连在夏阳渊都称不上拔尖儿,死于通天壁惨变的玉无葭、晏无方两位可能性还高些。冰无叶有心助羽羊神解密,最该下手的目标正是风云峡,但羽羊神未找上魏无音,也不曾向他探问过潜鳞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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