芬顿历一千年二月。圣心城。
那美丽的少女安静的坐在她的内室里。冬日清澈而冷冽的阳光透过圆形天花板玫瑰色的玻璃照射进来,染上了一抹动人心魄的色彩,将整个小房间照得如玫瑰花瓣一样明艳。少女斜靠在点缀著白树图案的深红丝绸椅垫上,双手垫著头,枕在沙发靠背上。她的表情是近乎修女般的宁静,但她的小嘴却总是微微的上翘,仿佛有什么可爱的烦恼使她气鼓鼓的,一点忧郁,一点欣喜,青春最纤细的情感在她嘴唇交织。
少女如同白玉一般细嫩的手指交叉在一起,吹弹得破的肌肤透著珊瑚般的殷红,在她右手中指上带著一枚锈迹斑斑、又笨又重的铁戒指,丑陋异常,与她的美丽两相对照反而生出一种异乎寻常的感觉,仿佛藏著什么重要的过往。
夏尔蒂娜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带著这枚戒指。她不记得她是从何处得到这枚戒指的,只知道大概是她的猫走失的时候。她的地位尊贵,生活极尽豪奢,这样一枚做工粗糙而且老旧的戒指怎么看都跟她的生活绝缘。然而它却实实在在的在她手指上套著。
少女曾经想过向仆人们询问戒指的事,可奇怪的是每当她想要这样做,胸口就闷闷的,让她难受得无法面对。她便有意无意的把戒指给身边的人看,希望他们问起,但她很快发现他们对那件东西熟视无睹。不,他们是真的看不见。那是一枚没有重量的戒指,它只是一个幻象,或许只存在于她的心中。
每当她集中心思思考戒指的事情,思绪就越发混乱起来,想起无数件早已遗忘的童年琐事。经过很多次努力后她开始刻意禁止自己这样做。
不管怎么说,它只是一枚无关轻重的戒指,就像她走失的爱猫,除了心里不时惦记,并不会对她的生活有实质的影响。两个月前她从艾哈迈来到王都的目的只有一个,结婚。
对方是一个年轻有为的贵族青年,事实上,可能是芬顿这个年龄段的贵族中前程最为远大的一个,荒原公爵菲尔南的侄子,芬顿北军的新圣骑士,佛朗兹子爵。
她曾经和那位子爵大人在艾哈迈有过简单的接触。佛朗兹子爵是一个固执、冷漠乃至有些无情的人,眼神中总是一片漠然,仿佛荒原公爵家族几百年悲剧的宿命都承载在他眼中。十代人以来,这个武人世家的兄弟无不陷入为情相互仇杀的窘境,如同中了创世神的诅咒。而佛朗兹子爵幸运的是一个独子,那种被诅咒的命运将可豁免了,但艾哈迈的老女人们看到佛朗兹子爵时总是窃窃私语的说,看他那种阴沉的面相,只怕他在很小的时候就把自己的兄弟解决掉了,一生背负著杀孽吧。
她对佛朗兹这样的男子殊无好感。她喜欢的是那种沉静、温和、文质彬彬的青年。除了性格方面的原因,更重要的是佛朗兹子爵也不符合她的审美观。她一直对自己说男人的长相不重要,只要配得起自己就好,可惜对被誉为艾哈迈之花的她而言,这个要求已经苟刻得过分了。或许世上并没有在外表方面配得起她的男子。或许她该放弃这个梦想,正如她同样以美貌闻名于世的母亲,不是也嫁给了相貌普通的父亲吗。(看精彩成人小说上《小黄书》:https://xchina.store)
是的,她不喜欢佛朗兹,甚至有点看不起他。艾哈迈的贵族从来鄙视穷贵族的家事。不过现在政局动荡,世道乱得很,即使像艾哈迈这样的富饶强盛的大城也要多多考虑自保的问题。荒原公爵家虽然没钱,却有的是骁勇善战的士兵。金钱和长矛的组合不正是所谓“天作之合”吗?
这就是政治婚姻。尽管讨厌,她却也没有想过要反抗。她是一个寂寞的人,寂寞得无所顾忌。她是艾哈迈的公主,最大的爱好却是乔装打扮成吟游诗人女儿的模样,到嘈杂肮脏的地方唱歌。她其实也没有从那种行为中得到快乐,只是不这样做的话,生活更加无趣罢了。她需要一点点刺激使一切维持在常轨。
反正都是一样的。少女对自己说。这个子爵,那个伯爵,甚至芬顿的王公。反正都是男人。反正都不是我“喜欢”的人。
喜欢……呵呵,多么可爱的字眼儿!就像在镀金的田野里慢慢行走的咖啡,那样的旁若无人。也许我这样寂寞的女子,注定不会有喜欢的人。
少女的心口一阵刺痛,她不得不用带著馨香的手帕轻轻的压著。爱情只是一个幻梦,是诗人和歌手编织出来骗钱的玩意。有没有爱情,生活都一样无聊,永远看不到任何希望。
正在这样自怨自艾的想著,管家的声音从门口处传过来:“小姐,温沙的伊丽莎白小姐来看你了。”
她略略回过头望著他,点了点头:“知道了。”
那是博梅尔叔叔,艾哈迈的卫队长,保护著她一起来到圣心城的。从她记事以来,博梅尔叔叔就一直守护在身边,好像一只憨厚的忠犬。博梅尔是一个不错的剑士,还懂得一些江湖游侠的小把戏,她的易容术就是从他那里学来的。
随著她渐渐长大,她从人们那听到了越来越多的关于博梅尔叔叔的事情。她这才知道他的剑术不止是“不错”的程度,他曾经是芬顿的圣骑士,拿著一把圣剑名曰“束缚”,剑技高超天下无匹。他是母亲年轻时三个最主要的追求者之一,整天跟在母亲身后形影不离,四人一起游历天下,留下了无数传说,并称轻歌四侠客。
博梅尔的两个竞争对手,一个是妖术天才西索,另一个就是自己的父亲,艾哈迈的领主葛朗台侯爵了。当然那时候他还没有继承家族的爵位,只是一个爱好音乐的浪荡子弟。
博梅尔不用多说,而西索现在已经隐居,不知所踪,但魔法学界的很多人认为如果西索出世,当今三大魔法宗师都要降级成二流。若论人品才华,自己的父亲倒是三人中最差的一个。当然,葛朗台的身家是芬顿第一,随便一根头发都价值一桶金,可不是那两人能比得了的。
所谓的轻歌四侠,只是母亲无聊的到处走,几个追求者死皮赖脸的跟著而已。每次想到这件事她总感到一阵嫉妒。或许博梅尔叔叔望著自己的目光也在追寻著母亲的美吧。为什么母亲有这样的好运,全天下的才俊都围绕在她身边,而自己没有呢?是自己比不上母亲吗?
也许是吧。母亲说过这样过分的话:圣天使家族的美丽是十成十,而葛朗台家的遗传就是美丽中的杂质。很过分的话,不过却是事实。
除了美貌,母亲的魔法天赋也更高。圣天使家族是芬顿魔法家族中最强的一个,强到不可思议的程度:继承者随著身体日渐成熟会自然领悟古往今来的全部即死系奥术!
她十岁的时候就已经领悟了死亡一指、石化和解离三大即死奥术,而母亲则早已超过了芬顿时代已知魔法的境界,可以随意以任何方式杀死任何人。因此说,博梅尔和父亲这样的追求者真是拼了命的,一个不小心就可能丧命当场,他们坚持下来真不容易。
她又记起了六岁时,听母亲讲的魔法家族的事。那是一个悠远得近乎神话的传说。
四千年前,创世神泰戈尔和魔王奥妮还在大地上生活,魔法文明、科魔文明和灵魂界并存于世。魔法家族是科魔文明的造物,是利用魔法文明的奥秘和科魔文明的基因改造术完成的。这是一系列有趣的实验,产生了各式各样的结果。大多数的成品是不成形的怪胎、迅速退化的天赋、隔代变质的天赋,但也有少量的天赋可以被准确遗传。
这一系列实验甚至惊动了神和魔王。他们分别开始了自己的研究,创造出秘密的魔法家族。圣天使家族这一系就是泰戈尔神创造的。家族的血脉中不但埋藏著神奇的魔力,还埋藏著一个惊天的秘密:那时泰戈尔神和魔王奥妮都预见到即将到来的神魔战争,以及最后的结果。泰戈尔神将赢得战争,但奥妮不会被毁灭,而是隐藏在世界的角落等待复活。泰戈尔神将他最后的力量封印在圣天使家族的血脉中,一旦魔王复活,神力也将受激发而觉醒,与魔王同归于尽。
几千年来,魔王以各式各样的身份尝试觉醒多达五次,但每一次当圣天使的神力即将觉醒时,魔王却再次陷入沉睡。这个过程在大陆上造成了无数的风波,被一些人类史学家观察到了,命名为泰戈尔循环。
当然,要承载创世神的巨大力量,圣天使家族也必须付出高昂的代价。这是一个一脉单传的女系家族,无论父亲为谁,永远只有唯一的女儿。而且随著魔力提高,承载者身体将会承受巨大的痛苦,到了后来,一切人间烟火都会给她们的身体造成极大的重负,要吃一粒米,喝一口酒都可能丧命,必须由拥有神力的牧师在旁伺候。为了尽量延缓这个过程,圣天使家族的长辈经常在女儿年纪还小的时候就封印她们的记忆。
是的,夏尔蒂娜自己的幼年记忆也曾经被封印过。母亲并没有解开封印,但不知为什么封印却消失了,就在她开始思考中指上那枚没有实体的铁戒指的时候。血脉的记忆醒来了,同时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忘记了。她不知道为何会如此,不过,也不重要,不是么。她还是她,无论记起了什么,忘记了什么,也要寂寞的活著。
夏尔蒂娜很感激即将到访的这位伊丽莎白小姐,还有那位国王的妹妹,小艾米莉公主,在圣心城的日子多亏她们的陪伴才变得不那么无聊。小艾米莉公主是个人见人爱的乖女孩,而伊丽莎白小姐则有些怪,有时温柔贤淑爱关心别人,甚至有点多事,有时却骄横跋扈不讲道理。夏尔蒂娜和她已经很熟了,可每次见到她之前还是猜不出今天见到的会是哪一个她。
不过,当咚咚的脚步声从走廊尽头远远传来,夏尔蒂娜就知道今天的伊丽莎白是哪一个了,因为这种大步流星的走法绝非那个淑女伊丽莎白的风格。
“夏尔蒂娜,姐姐又来看你了,哦呵呵呵呵……”房门打开,伊丽莎白用手帕掩著嘴巴夸张的笑著飞一样的走了进来。
夏尔蒂娜偷偷的叹了口气:“这么高兴,遇到什么好事啦。”
“呵呵,你猜猜看。”伊丽莎白的脸居然难得的红了一下。
“男人。”
“你猜对了,真不愧是我的好妹妹。”
夏尔蒂娜心想,除了男人你还有什么事,扁了扁小嘴问道:“这次又是怎样的男人?大魔法师还是圣骑士?不会是我们的西德尼陛下吧?”
“当然不是。我对那种老气横秋的男人毫无兴趣。这次的男人相当不错,不过,光是这样也不值得我温沙的女儿伊丽莎白如此兴奋,关键是一桩心愿得偿了。”
“啊?还是一桩心愿?难道是你青梅竹马时代暗恋的邻家小男爵?”
“哼。凭我的眼光与实力,哪有机会去暗恋别人?只有全天下男人暗恋我的份呢!事情是这样的,去年我曾经和艾米莉小殿下、夏菲小姐到德容进行了一次短途旅行,路上认识了一个出色的男子。他的身份不算尊贵,不过是西方来的游历商人,但言谈举止却充满大家之气,非路上那些纨裤子弟可比。我稍稍起了勾引他的兴趣……”
“结果失败了?”夏尔蒂娜故意打断她说道。
“别乱讲!”伊丽莎白气得小脸发白,“以我的实力,天下间任何男人还不手到擒来,怎么会失败!当时主要是时间太紧迫了,我还没来得及下手,那男人就不知所踪,真是人生一桩憾事!本来以为这会成为我勾男史上的一个污点,不过,真神保佑我温沙,不想让我的美名蒙羞,前天居然给我在宴会上遇到了他。”
“有这么好!”夏尔蒂娜瞪大眼睛,一本正经的说,“居然让天上有地下无的伊丽莎白姐姐如此惦念,这可是个怎样的男人啊。一定特别帅吧?”
“不,也不是很帅。”伊丽莎白得意洋洋的说,“比我和夏尔蒂娜妹妹都差一点,比其他人强一些。呵呵,这不是问题的重点。要知道我阅人无数,看男人早已不看长相了,重要的是人品内涵。这个男人的长相虽然一般般,内里却很实在,堪称极品……”
“他不就是一个外国奸商嘛。说什么内里,暴发户我们艾哈迈多了去。”
“不,商人的身份只是一个掩护。”伊丽莎白欲擒故纵的说,看著夏尔蒂娜。
“那他是个千年世家子弟?”
“有可能,不过他的身份远比那要尊贵得多,是不是世家子弟已经无所谓了。难得他能够如此平易近人,这证明了奥尔森叔叔的一句话,越是真有实力的人越不爱卖弄。”
“说得这么神道道的,难道这个男人是外国的王子。”
伊丽莎白不想再卖关子了:“呵呵,你不用猜了。他是芬顿的新教皇。”
夏尔蒂娜皱了皱眉头:“倒听说有这么一号人物。博梅尔叔叔很少提他的事。不过,伊丽莎白,你难道对这种老头子有兴趣吗?”
“老头子?!谁说他是老头子!二十岁的教皇,名声响得很,你居然都不知道,在家里闷得太多了吧!”伊丽莎白的语气有点著恼,“在我们温沙,你这样的都叫‘宅女’呢。家中有一宅,双亲头发白!”
“别生气啦,呵呵。快说说,我们的伊丽莎白和那位年轻英俊的教皇之间到底怎么啦。有没有发生什么不合适小女孩听的事情呢。对了,小艾米莉殿下今天怎么不在?”
伊丽莎白这才转怒为喜,又摆出一副不进人间烟火的模样轻飘飘的说道:“倒是没想那么多。当时只想让他主动来约我,仅此而已。”
“他来约了?”
“不,还没有。不过我提出了他不能拒绝的条件。”
“等价交换这么功利!”夏尔蒂娜惊道,“这还叫约会嘛。一点都不浪漫!”
“管他。达到目的是第一位的,方法是其次!”伊丽莎白狡猾的眯起了眼睛。“有时候,偏激的做法才充满了艺术性,让人欲罢不能。”
夏尔蒂娜听得咂舌不已,伊丽莎白的古怪早已不是第一次知道,但每一次都有新的感悟:“那,你开出了什么条件来诱惑这位教皇呢?”
“要说筹码,夏尔蒂娜,你身为艾哈迈的女儿,对我们温沙家族的结构有所耳闻吧。我父亲温沙公爵有三个表弟,一个表姐,一大堆的侄女,我们温沙家人口虽然不少,但却没有男丁继承爵位,不过去年年底这种窘境终于有所改善。就在德容传出那位新教皇即位的消息时,我最大的一个表姐的私生子呱呱坠地。呵呵,说起来,这其中似乎有某种玄妙的联系呢。”
“你要用这个新生儿做筹码?”夏尔蒂娜感到难以置信的问。
“正是。这孩子虽然才两个月大,身份可相当尊贵,是温沙的第五顺位继承人。不知出于何种考虑,父亲居然让人把他悄悄抱来圣心城,交到我手里。”
夏尔蒂娜叹了口气:“好小的人质。不知哪个领主愿意接纳他呢。”
“呵呵,做姐姐的我,当然不会让我可爱的小弟弟落到人质那种悲惨的境地,父亲想必知道这一点!我早就把他这几年的未来规划好了:现在各大势力明争暗斗,相互订立盟约交换人质自然是最主流的交际手段,但这并不是说,没有别的方法可以选择。通过圣殿骑士团暗中结盟也是一种不错的手段。”
夏尔蒂娜露出了疲倦的神情,一双眼睛变得更加细长了:“所以你要把那个私生子交给圣神教,让那个教皇替他洗礼咯。”
“这也不算亏待了他的身份。说句不敬神的话,如果大战打起来,圣神教靠著它坚强的技术力量大有可图,前途无可限量。我们温沙可是看好这个盟友了。”
“是为了和那位年轻英俊的教皇约会吧?”
“哦呵呵呵呵……”伊丽莎白用手背掩著嘴巴,志得意满的笑起来,手套的彩边一抖一抖,“话可不能这样说呀。我完全是为了温沙的利益。不说了,夏尔蒂娜,跟我来吧,那个洗礼仪式就在今日。可不要错过了见识帅哥的大好时机。”
“我不去。今天还要修研魔法呢,你看,鹰学院昨天送来的这一大摞书都没有读……”
不由分说,伊丽莎白抓著夏尔蒂娜的小手就走。二人出了艾哈迈驻京府邸,温沙家的大马车早就等在那里了。
夏尔蒂娜上了马车,看到里面有一个金发碧眼像洋娃娃一般可爱的小女孩坐在那儿,正是芬顿的小殿下艾米莉。
“夏尔蒂娜姐姐日安。”小公主乖乖的欠身礼,让人忍不住想把她一口吃掉。怎么可以这样乖呢。
“开车。”伊丽莎白说。
圣神教在圣心城的驻地设在大圣堂附近的安培伯爵府中。距离夏尔蒂娜的住处恰是一整座城的距离。
新教会兴盛,圣神教的复兴已经是既定事实。然而芬顿王室却仍未解除对教派的禁令,但也并无阻止牧师在各地的传教活动。之所以采取这种暧昧不明的态度,有人说是为了圣神之礼大典上教皇登基的一幕,白树蝎狮再现尘世,意味著芬顿王室的统治已到终点。因此,要王室承认圣神教始终是一件困难的事,而要再次取缔也是不能,只好一直这么暧昧著。
一路平静,只在城中小广场处遇见了一点小变故。一个戴著黑色高礼帽的小贵族倒在路边,心口上插著一把匕首,直至没柄,显然已死去多时。围观者众多,有几个宪兵在维持秩序,因为死者身上找不到任何能证明身份的东西,执勤宪兵队长不知该报告哪一家的贵族是好,只好上报御林军等待处理。
“这人是克兰的。我在前几天的宴会中见过。”伊丽莎白只瞟了一眼就认出了死者的身份。“大概是个男爵,也算是有实底的人物。
“是个爵爷,那宪兵队应该有人认识呀?”夏尔蒂娜奇道。
“那是。不过你看他身上找不出任何证明身份的标识,连族徽都没有,很明显是执行秘密任务。此时此地,多半是担任秘密信使。身上的信肯定被杀手搜走了,宪兵要是认识他,麻烦大了,不知要接受几番的盘问呢,说不定还会被怀疑偷信。无事惹得一身腥,这种蠢事谁会干。”
夏尔蒂娜点点头,没有答话。这个乱世她早已腻烦透了,只想像母亲一样抛开一切,四处乱走游历天下。母亲为什么选择父亲呢?自己又为何在这都城的政治漩涡中见证暗涌?是不是代表圣天使家族将要入世呢。
一切无从得知,只因她并非存心想要知道,她只是被动的随波逐流。
洗礼仪式竟然在彼耶明大圣堂内一间隐蔽的祈祷室举行,有点出人意料。看来圣神教教会的处世已经变得相当大胆了。祈祷室里没有点蜡,只在房间里侧空中悬著两只闪闪发光的水晶球,几个身穿白袍的牧师在那里忙来忙去。来参加仪式的人不多,除了夏尔蒂娜她们几个,只有寥寥几个贵族,都在窃窃私语,却都是地位不凡的人物。
伊丽莎白作为受洗者的引荐人,早早的离开了夏尔蒂娜她们,到里间去做准备.夏尔蒂娜对仪式的过程兴趣缺缺,百无聊赖的东张西望起来,然而除了身边的艾米莉小公主攥著双拳、小脸通红,紧张兮兮的模样,也没有别的有趣的事物。
不久,几个身材矮得出奇、疑似侏儒的牧师合力抬进来一只闪闪发光的银盆,大约施加了圣光的魔法,伊丽莎白抱著婴儿从一旁走出。人们的说话声停止了,室内一下子安静下来。仪式即将开始。
这时,仪式的主持者登台。这是一个中等身材,身披金色牧师袍的男子,头戴著绣著白树金边的兜帽,看不清面貌。房间里本来已经十分安静,等这个男子登场,更是突然变得了无声息,仿佛人们的呼吸都停止了。夏尔蒂娜知道,这大概就是伊丽莎白口中的二十岁的教皇,今日的主讲牧师。旁边的艾米莉小公主却双眼发亮的望著台上,好像一只小猫望著盛满牛奶的汤盆被端过来。夏尔蒂娜不禁莞尔。
那主讲牧师摆了几个姿势,示意大家起立。一个矮个子、体态臃肿的怪异牧师举著圣神教大本教典走到主讲牧师身前,后者用指尖捻著书页,翻到特定的页面上。夏尔蒂娜仔细看了那矮牧师的样子,不禁吃了一惊:那居然是一只地底怪物,唤作穴居人的。圣神教有几千年历史,行事最是正统,现在居然也有异族牧师了,可见这个新教皇的大胆。
主讲牧师朗声道:“圣徒彼耶明设立圣洗仪式时曾说:‘真神将引荐世人的权力赐予教会,所以,你们要去,使星落的万民做我们的门徒,奉真神的旨意为他们施洗。人生来便是黑暗之子,在圣洗中,万能的真神将我们的黑暗祛除,使我们的灵魂得到净化、重生,成为光之承载者。藉著水与神灵的光辉,我们成了教会的肢体,成了真神的宠儿。当魔子重现尘世,真神将庇佑我们,使我们免于堕落,当世界末了,我们便可以升入极乐。’”
伊丽莎白抱著婴儿上前一步,走到牧师的面前,她双眼熠熠有神的盯著他的脸,其中别有深意,道:“我推荐温沙的幼子,安卡德?温岚接受圣洗。”
牧师问道:“你愿意接受圣洗吗?”
“我愿意。”回答的当然是伊丽莎白。仪式气氛凝重,不过,夏尔蒂娜却敏锐的捕捉到伊丽莎白眼中皎洁的笑意,仿佛这个“我愿意”不是为受洗的婴儿说的,而是伊丽莎白对那位俊俏教皇的告白。夏尔蒂娜撇了撇嘴。
几个穴居人牧师抬著银盆,恭恭敬敬的跪行至主讲牧师面前。他用手指在银盆中蘸水,涂在婴儿的额头。水很冷,那婴儿正在睡著,一下子惊醒过来,嘴巴一张,好像就要大哭。不过主讲牧师没有犹豫,立刻施展了一个催眠咒语把婴儿催眠了,婴儿呼呼入睡。那主讲牧师的手法极其隐蔽,除了夏尔蒂娜和台上的人,其他人都没有注意到。
这种果敢的行为效果虽好,可好像有点不敬神了吧?还是说教皇这种地位可以这样做?夏尔蒂娜心想。
后台传出了一阵婉转悠扬的歌声,像是有几百个人轻轻合声似的,旋律极尽圣洁,把夏尔蒂娜的心神收束住了,使她无法再想。在场的其他人更是表情肃然而虔诚,心中早已跪倒下拜了。音乐的力量真是其妙无穷。
仪式就在唱诗班的歌声中落下帷幕。那年轻的教皇下了讲台,缓步离开了祈祷室,一个穴居人牧师快速挪动小腿抢到他前面,为他打开房门。外面的亮光在一瞬间照射进来,照在他脸上。夏尔蒂娜眼尖,把他的面貌看了个七八分,教皇便出去了。
那是一张极端英俊的脸,仿佛古代大理石雕塑一般完美。夏尔蒂娜呆立在原地,如同被雷鸣震破了心魂般不能动弹。
我见过这张脸。他是谁?怎么一点想不起来?如此人物只要见过一次就不可能忘记不是么。
戴著戒指的手指传来一阵刺痛,仿佛滴下鲜血。
艾米莉小公主抓著夏尔蒂娜的手摇晃著:“你怎么了?你怎么了?夏尔蒂娜姐姐!”
她傻傻的转过身,对著小艾米莉,却发现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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