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将过,阳光绕过凸出的屋檐,照亮兰斯的窗台。两盆晚开的魅色百合在阳光中摇曳著,把橘红色的花粉抖落在空气里,四处飘散。
阳光也照到了贪睡人的脸上,暖意像蝴蝶的翅膀擦过脸颊。他正在半睡半醒之间,用手胡乱的撩了几下,想把恼人的飞虫赶走。自然,未能如愿,于是翻了个身,把脸冲著另一面,继续睡。
“那少年的笑容,是为阳光而生,一者可暖人手足,一者可暖人心意。不,看看那些小修女们的表情,该当说,阳光是为那少年的笑容而生才对。”
这是一位老嬷嬷,在一个阳光灿烂的夏日正午说出的名言,在神学院的小女生中广为传诵。就在第二天,说这话的老嬷嬷坐在大摇椅里晒日光浴时安然辞世,使得这句名言,更附上永恒的色彩。
有意无意中听到这句名言的兰斯,为了测试真伪,曾故意站在操场中心,望著天空微笑。可惜,修女们不比艾哈迈的少女众,都躲得远远的,没一个人敢看他。事后,莫名其妙的受了许多前辈牧师的排挤,还被迫做了两天扫除。从此,兰斯对阳光的好感度大减,总觉得阳光一旦沐浴在身,便有人在背地里阴谋陷害。
“阳光与兰斯”的名言固然夸大,可在某种意义上也讲出了事实。阳光是无私的、博大的,润物无声,而兰斯那拒人千里的微笑则带著强烈的自我存在意识,内里恰巧相得益彰。老嬷嬷的名言证明,阳光与独行少年构成的美景,能极大的激发女孩们的母性,引发她们的同情心与好感。聪明如兰斯,潜意识中十分明白,他的笑容有多么巨大的力量,对年轻女孩们有著近乎恐怖的吸引力,不过他的自尊心不容许他经常使用这件利器,况且他自认为是专情的楷模,到处勾引女孩子有损他的名誉。
兰斯对展现笑容,始终较为吝啬,如无必要他绝不会笑。但对某个少女却是例外。
“兰斯哥哥、兰斯哥哥!”
恍惚中有人叫他的名字。挣扎著睁开双眼,一张俏丽的小脸倏地从云雾里钻出来,在闪耀的光的粒子中闪耀。
“哦,是雅希蕾娜呀!早安!”兰斯微笑著说。(看精彩成人小说上《小黄书》:https://xchina.store)
话音还没落,他的笑容就僵住了。
雅希蕾娜身上只穿著一件戴蕾丝花边的白丝绸睡袍,金色的阳光照在莹白如玉的胴体上,白丝绸几乎融化,留下绝色倾城的曲线与肌肤。而她那张天使样的小脸儿上满是困倦表情,眼楮半睁著,弯弯的睫毛一动一动。他看得清楚,有一粒红色的花粉挂在睫毛尖儿上,随时都会掉下来。
牧师的睡意一扫而空。非但如此,他还感到斗志昂扬。努力把微笑做完,悄悄掐了一下大腿,呜,好疼。
“早……哦……安。”说著,精灵少女劈开右腿,横在床上,洁白鲜嫩的小脚离某牧师的手只有几寸距离。她用手撑著身体,把左腿也挪上来,跪在他身边。
牧师急忙平移了一尺远。
雅希蕾娜忽然挺起上身,她的胸部不是非常大,但胸型极漂亮,在他见过的女孩子里无与伦比,大大的打了个哈欠,眼楮几乎全闭上了。而后她像小猫一样趴下,朝兰斯爬过来。从睡袍敞开的领口可以轻松看进去,只有一边的蕾丝边百合著摇摆,偶尔遮住视线。
对方只是五六岁的小女孩!牧师猛醒,狠狠打了自己一个嘴巴。
“你,雅希蕾娜,有,有事吗?”
问的多傻呀!兰斯的脸上画满了黑线。不过他也想不出别的词儿。
“雅希蕾娜……哦,熊……小熊……”女孩慢慢伏下身子,“小熊枕头……呼!”
“小熊枕头没有了?什么时候不见的?”兰斯的口齿总算伶俐了。
“呼……昨天晚上。早就没有了。”
原来是这样啊。兰斯大大松了一口气。同时,一种微妙的失落感也涌上心头。他为了忽略这种感受,急急问她:“那怎么现在才想起来找呢?昨天为什么不告诉我?”
“哥哥好忙。雅希蕾娜不想……好困。让我睡一会儿”说著,女孩把脸埋在兰斯枕头里,几乎是同时,她的一条腿横了过来,压住了兰斯的一条腿,身子也贴了上来雅希蕾娜的睡姿出奇的差……
呜!好软,好暖和……牧师开始在心里赞美真神,看著天花板,眼前却浮现出雅希蕾娜的小脸,帽子除去,耳朵却不在那儿,竖在头顶,又短又尖的,像小猫的耳朵。呜!好可爱的小猫。“不行!我在想什么……”
门砰的一声打开了,摔在墙壁上,兰斯吓得几乎跳起来。坐起来一看,小雅抱著一件东西站在门口。
“雅希蕾娜!熊枕头!”小雅声音清亮,差不多是兰斯遇见她以来,吐字最清晰、最大声的一次。
兰斯一看,果然是雅希蕾娜的大号熊枕头:“你在哪里找到的?”
“床下面!雅希蕾娜的床下面!”
雅希蕾娜抬头,迷迷糊糊的看了熊枕头一眼,又趴下了。伸出一只光手臂,搂住了兰斯的脖子。
“啊?!”小雅惊得张大了嘴,站在那里,脸上乌云变幻。过了两秒钟,她忽地跳过来,把雅希蕾娜从床上抱起来就走。
“呼……让雅希蕾娜再睡一会儿……”
“不行!好孩子到自己的床上睡!”
不一会,隔壁传来一些动静。
小雅的力气真大!兰斯暗赞道。雅希蕾娜妹妹比她自己要重呢!舒舒服服的又躺下,枕头上满是精灵女孩的香味儿,情不自禁的嗅了一嗅。手臂碰到了一件软乎乎的东西,低头一看,是雅希蕾娜的熊枕头。
兰斯无语。雅希蕾娜现在枕著什么呢……
这时,门自己合上了。接著传来了轻轻的敲门声。
“请进。”兰斯战战兢兢的说。今晨所发生的事全都超出他的理解,判断力受挫,自信心受打击。
门开了,小雅出现在门口。她穿著一件纯白色的硬布内衣,抱著一只素色大枕头,低著头站著,不讲话。短发下的脸很红。
“哦,雅希蕾娜的枕头。”兰斯把熊枕头拿起来,递给小雅:“你忘记拿了。待会她又会叫……”
“啊?”小雅瞪大眼楮,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愣了好一会,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一把夺过枕头,转身跑了。“晚安!”
“晚安?喔……”
不由分说,门关上了,并且闩好。兰斯动作僵直的向窗外望了望,发现阳光正明媚,再一次感觉自己像个傻瓜。
“等等,我记得小雅第一次进来时,穿戴得好好的呀,怎么会变成睡衣了?难道我记错?”
牧师使劲晃了晃脑袋,想把一团浆糊搅开。
“主啊,请赐给我智慧!”他消极的祷告了一番,起床,开始读脑子里的魔法史书。这个混乱的早晨是难以理解的,比从一百本相互矛盾的历史书里查找真相的难度高一百倍。
中午时,收到了悠尼夫人的请柬。兰斯独自一人坐上马车,踏进了艾哈迈的街道。阳光虽然灿烂,天气已有些冷了。人们的服装正在改变,店面的窗子上似乎也蒙上了秋色,不再像夏天。
兰斯坐在马车里,悠哉游哉的望向道旁的树荫。一件小事引起了他的注意,使他的双眼从读书太多造成的迷蒙明亮起来。
那里正有一起盗窃案发生。
盗贼是个十几岁的男孩,盗窃技巧十分高超,轻松把一个胖商人的钱袋弄到手里。那商人的目光有些呆滞,神经质的抖著腿,似乎正在等人。商人一点也没发现钱袋被偷的事。贼嘲弄的在商人面前绕了一圈,哼著歌走了。
兰斯用拇指和食指围成一个圆,透过圆圈看那个贼。看了两秒钟,他笑了,自言自语道:“黄色,红色。”
这是贼精神体的颜色。盗窃时的紧张感还没有消除,贼有些兴奋。尽管他的神态非常自然,但在那一小群人中,他的精神波动最剧烈,无法瞒过兰斯的眼楮。
兰斯饶有兴趣的观察著贼的精神体,直到车子走远,贼的身影从视野中消失。橙色的精神光在车厢板壁上投下一个椭圆像。他眨了一下眼楮,像看不到了,贼的精神波动从脑海中消失。他知道这代表著什么。他的灵感仍然未能跨越人类的界限。他需要借助建立在物理视觉基础上的想象力才能捕捉到精神体的形状,眼楮看不到的,他就无法锁定精神体。
实际上,阅读精神体并不依靠眼楮。这也就是为什么精灵族的弓箭手永远比人类优秀的理由。人族弓箭教练总是抱怨说,精灵的视距更远。事实上,那只是一方面原因。更重要的是精灵的灵感更强,他们以精神流和视觉复合系统来锁定目标。如果精灵的悟性足够强,他们甚至有能力在简支上附著微小的精神体,起到导向作用,像那样的弓箭手才配得上神射手之称号。
灵感的强度,悟性的强度是独立于精神力容量的概念,这在纪元时代的书籍中有明确的理论说明。然而到了芬顿时代初期,所有的魔法师都抱有同样的误解:精神力容量越高,灵感与悟性越高。这在兰斯看来真够可笑的。即使在今日,元素使中也有以能量操纵为主的流派,比如季水国的元素使,就是这样的一群,魔法学界主流却排斥一切单纯提高悟性的训练方法。他们以精神力容量大小为唯一的选材标准,同时又悲观的相信精神力容量无法人为拔高。长此以往,魔法的门槛越来越高,魔法师整个人群必然逐渐缩小。
若能纠正人们的这种偏见,对整个魔法学理论的发展必将产生翻天覆地的影响。同时魔法师的选材面变宽,更多的人带来更多思想、更多交流,研究方式也将相对活跃起来。兰斯打算由此为切入点,在星落的各大魔法协会、学院进行巡回讲演,以确立自己在理论研究界的权威地位。
对魔法发展史上一些类似的事例反复分析,兰斯找到了一个极为成功的案例,芬顿二世纪中叶,大法师玛法里奥提出玛那概念。现代魔法学的一切量化研究都以玛那理论为基础,玛法里奥也因此被称为现代魔法奠基人,名头之响,芬顿时代的魔法师无出其右。
玛法里奥最大的成功之处,在兰斯看来,是他提出了一个度量衡。量化研究的诱惑力太大,任何理论家都无法抗拒。如果兰斯也能提出一个度量衡,用以衡量悟性和灵感的高低,那他的理论一定能很快得到承认。数字永远有最好的说服力,一切正确的感性认识,都会在表面正确的数字结果下屈服。
然而事情并不尽如人意,兰斯查阅了纪元时代全部相关典籍,发现并无这样一个度量单位存在,甚至,连一个可供参照的常量都没有。纪元时代的魔法师们对灵感的评定方法非常粗糙,由低到高分为五个等级:兽人,矮人,人类,精灵,魔族,而每两个等级间的分界也十分含糊,全是经验谈与想当然。至于悟性,连等级划分都没有。
兰斯感到头大。不过他并不打算退缩。他以学前班法师极不严谨的逻辑思维和卑劣牧师的结果至上论思考,得出了一个可怕解决方法。纪元时代的前辈们如果泉下有知,定然从坟墓里爬出来,把那个可怕的理论和产生它的邪恶大脑拖进地狱深处,埋在土里踩实。兰斯决定伪造一个灵感度量衡,完成他欺世盗名的历史使命。
“现代人对灵感的认知极为有限。除了极少数的几个老学究,大多数人连精灵的灵感比人类高的事实都咬不准,因为没有一个权威理论在背后支持他们。凭他们的知识水平,根本无法判定我灵感理论的真伪。即使那几个老学究看穿了我的歪理,我的理论知识比他们丰富,口才又比他们好,我还擅长通过演说强迫大众接受我的观点,老学究们联合起来也不是我的对手。与他们辩论,还能提高我的名声。何乐而不为呢!”
“等到魔法学发展到下一阶段,能判定出我度量单位有误的时候,多半也要一百年。况且,由于理论的进步是建立在谬误的基础上,能不能反过来打倒这个谬误都很成问题。”
几乎没有经过思想斗争,这个牧师就下定了决心,随便制定一个灵感的度量衡给魔法研究界用。至于这个歪论会对后世造成多大的负面影响,那是后人该解决的事,他兰斯要的只是权威的地位,要让那些小魔法师、中魔法师们一提起兰斯的名字,崇敬到热泪盈眶,双膝跪地,因为他是和传说中的玛法里奥一样伟大的人。
想著想著,兰斯笑起来,用他明媚的笑容照亮了整个车厢。兰斯的仪态表现已经达到登峰造极、炉火纯青、空前绝后的高度了。明明是在白日梦,微笑却无比纯真,若有人看到这样的笑容,说不定会认为他刚刚做了好事,得到了老神甫的夸奖呢。
以他的知识储备,本可促进魔法文明的复兴,但他对此全无兴趣。他并不认为自己有义务对当代的魔法师们负责,捞好处才最实际。至于子孙后代,请自求多福……
“尽管是骗人,也得认真考虑一番。中世纪的界定方法可以借用,给每个分界点设定一个数值,常量的大小……嗯,以后再说,先把名字给定了。这个度量衡单位,就叫‘普雷妮常数’,上船后好好想想,赋予它一个物理意义……”
船票的日期是十月二十九日,尚有一个多星期。在此之前,多少还要与贾尼尔老板打些交道,以便使双方确认彼此间的“友谊”。对此兰斯倒也不反对。艾哈迈是芬顿乃至星落的经济中心,任何势力若想做大,都难免要在艾哈迈设立分据点,筹措资金,建立人脉,打探消息等等。既然以复兴教派为己任,重建艾哈迈神学院也是份内之事,与盗贼行会打好关系,对日后的工作的好处多著呢。
他开始考虑和贾尼尔交流的事。首先要确定的是自己的身份。逃兵,外交官,魔法家族后裔,神圣教教皇候补。对方是盗贼行会,消息来源不可能像魔法师一样少,也不会像贵族一样,为了攀附权贵而轻信。在兰斯诸多的身份里,有价值的可靠的身份,只有教皇候补一个。但这个身份目前还不能用,教派还在禁令控制中,自认教皇反而会授人以柄。思前想后,他把主意打到了精灵守护者身上,决定再给自己造一个身份,银月城特使。
又想到,这城里除了鲍利和夏尔蒂娜,另有一人知道自己逃兵身份,麦芽酒馆的德摩尔老板。贾尼尔会否问到德摩尔哪里,不可不防。对了,只说自己是依照大长老艾尼克斯的命令,混入芬顿、矮人联军。在此之前,兰斯是银月城收养的人类孤儿,作为间谍培养长大。
按照这种说法,即使跟夏尔蒂娜当面对质也不怕,因为他有佩齐亚和艾瑟伦可作证人。精灵们以他为尊长,这个骗局在艾哈迈是无懈可击的。
“嗯,如此万无一失了。”牧师无邪的笑了。“今晚就和精灵们统一口径。”
马车行至一个十字路口,向西一转,出了礼天路。再向北转,走个五百米左右,侯爵夫人府就到了。
上次被老太太和夏尔蒂娜合伙戏耍,结果虽然不坏,还是心存芥蒂。他对老太太们天生的缺乏好感,侯爵夫人不好对付,更惹他讨厌。如果可能,他真不愿意再来。但这些交际是免不了的。他必须把自己的角色扮演下去,不管它是什么。
忽然,路边传来一个妇女的呼喊声:“主啊!救救我的孩子吧!”声音充满疲惫与绝望。
兰斯吃了一惊,把头探出车窗向后望。只见一个衣衫沾满灰土的女人坐在地上,怀抱一个婴儿。
“停车!停车!”兰斯下意识的喊道。
马车一下子停住了。
“求求你们……”女人继续哀告,却不知是在求谁。
他又开始后悔叫车子停下。事情明摆著,女人的孩子病了,城里没有一个牧师可以给孩子看病。牧师们都在监狱里,即使有在逃的牧师,对患病的婴儿也无能为力。他们失去了神力,丧失了自己最根本的职能。这个绝望的女人显然不知道这件事。
神迹消隐的坏处已开始显现了。
兰斯用眼角的余光四处瞄了瞄,果不其然,在一个胡同口的暗处站著两个宪兵,面带幸灾乐祸的表情。他们在守株待兔吧?等牧师自己送上门。
兰斯开始犹豫。他可以救那个孩子。只是举手之劳,除了他无人可以做到。但是他无法下车。伦伯底张开大嘴,等著他跳进去。
一个宪兵注意到兰斯的马车,开始不断向这边望。
“开车。”兰斯叹了口气,命令道。
“我想要救那孩子,洛马特神甫。但我没有勇气。我该怎么办?如果是你,不会有犹豫吧?更加不会像个懦夫一样逃走。但是我,只能这样。”
他有些伤心。在他心底的善良在鞭笞他的自私。他想了一会,找到了一个折中的办法:他让亮羽来联络可怜的女人,决定与她会面的地方。一只展现神迹的鸟,虽然是魔族黑鸠,也不错。
兰斯与亮羽进行心灵感应距离的上限是一百米,再远,他就无法感应到亮羽的精神体。他决定让亮羽晚上到这边来找找看。
“仁慈的主啊!无所不至的主啊!求求你……”女人的喊声渐渐远了。
“原谅我吧,洛马特神甫。我不得不如此。我不只是一个牧师,我是一个传教士,我是圣神教未来的教皇。”兰斯面色沉重,自语道。
在他心中还有一个执拗的声音,可是他没有让它出口:“我是深爱著雅希蕾娜妹妹的,害了她的,必须要照顾她的人。我不惜伤害他人,也不惜伤害自己。这是我的赎罪。”
爱情的声音,在兰斯的命运里,像苍穹笼罩大地,永恒的日月星辰。世界的命运与女孩的幸福,何者重要,从他看到女孩的眼泪以后,就再没有过犹豫。
但是他忘记了,他不愿记起,第一个为他而哭泣的少女,不是纯真的精灵少女,而是骄傲的领主千金。
马车一路向前,把可怜母亲的呼声抛在后面,进了侯爵夫人府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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