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色发黑的竹编摇篮中,一个面色苍白的小婴孩静静睡著。一只小手伸出被子外面,不时抽动一下。
孩子没有发烧,但呼吸非常微弱。细细的头发给汗水粘在额头上,呈现不健康的浅灰。可以想见,由于病痛的原因,这个孩子一直在忍受恶梦的惊扰吧。
兰斯把手心轻轻贴在孩子的额头上,开始施展神术。柔和的白光弯曲著,沿著摇篮边缘旋转,在墙壁上映出明亮的水波纹。
肮脏而破烂的墙面,在神光照耀之下,竟也带了几分圣洁的色彩,不再颓废,而只是忧伤。
红润的血色重新回到婴孩的小脸上。兰斯的魔法给他注入了新的生命力。
牧师笑了,收住神术,转身走向房门。但是,一个女人站在门口,挡住了去路。
是孩子的母亲,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手里还攥著一把野草。兰斯心里不禁有些紧张。他是偷偷进来的,不会给看成小偷了吧?
“我……”刚要开口,兰斯看到一滴感激的眼泪,从那个母亲脸颊滑落。
原来她都看到了。这就好办。
牧师慢慢平伸双臂,在头顶划了两个半月形,再抱向胸前,像他在神学院每一堂功课结束时所做的那样。(看精彩成人小说上《小黄书》:https://xchina.store)
“我们的主,无所不知,无所不能。”
“在最后的末日,唯有信仰他的人,才能得到救赎。”
说完,兰斯走向女人,从她身旁经过,出了房间。背后,传来膝盖跪地时发出的响声。
兰斯走到街口。夜色早已很浓,街道中一个人也没有,几声犬吠遥遥的传来。
出于保险起见,兰斯还是施展了一个隐身术。
他沿著屋檐下走,通过一条小巷,一路行到格雷堡正门的广场前。广场上有两三辆马车停著,距离相当远,只有一辆无标志的黑色马车里有人。
那车是来接兰斯的,约好了在这里等他。
不知出于何种考虑,兰斯自己也不明白,他没有直奔马车,而是绕过它,走向格雷堡的院墙,从旁门溜了进去。
他走到天空之影广场的中心处,站住。两个人工湖,日湖和月湖一片死寂,仿佛因秋风的寒冷,而丧失了最后的活力,自己就要冻结了。
他向正前方遥望,环形的主城堡和几座独立的别墅中,还有很多房间亮著灯。
巨大的格雷堡,说不定有几千个房间吧?真像一座迷宫呢。我原来一点都不了解,它有多么大。
他摇了摇头,轻轻吐出了几个字,转身离去。
“祝你幸福。”
兰斯回到停车场,解除了隐身术,爬上马车。车厢里有两个人,一个是要像德摩尔复命的,还有一人,竟然是大汉鲍利,这可真出乎兰斯的意料。
兰斯不看鲍利,冲德摩尔的人点了点头。他从怀里取出一叠纸票,交给那个人,说道:“带我向德摩尔老板道谢。这些是船票,我想要你明天在码头卖了它,把得到的钱赠给北城区的一位寡妇,这是她的地址。”
那个人面有难色,想了下,什么也没说,拿著船票下车了。
鲍利要说话,兰斯却用手止住他,抢先说道:“你为什么在这,鲍利?你应该在肯特大人家里,跟他学习剑术。你的未来在艾哈迈,我已经答应艾莉莎小姐了。”
“别劝我,兰斯。”大汉憨厚的笑了,“我想给你讲个故事,我自己的故事。”
“讲吧。”
“在我记事以前,我的妈妈就跑掉了。我,还有哥哥,跟著爸爸一起生活,爸爸是村里最强壮的男人。”
“哦……”兰斯搞不懂鲍利是什么意思,只好听下去。
“我爸爸跟我和哥哥说,他是天底下最强大的战士,曾经徒手杀过一条龙。我和哥哥都相信他,敬佩他。”
“由于兽人的威胁,村子渐渐败落,爸爸带著我们俩离开了村子,赶去北方的克兰城。路上,我们遇到了一伙强盗……”
“你爸爸把强盗都打跑了?”
“不,他害怕强盗,丢下我和哥哥,自己逃跑了。强盗看到他带著包袱,以为里面有很多钱,就丢下我们去追他。我们”鲍利顿了一下,表情并不显得很烦恼,相反,倒十分坦然,“我们后来在一个小树林旁边发现了爸爸的尸体。包袱撒开,里面的东西一件都没少。强盗们看不起那些破烂玩意。此后,我就跟哥哥相依为命。”
“兰斯。”鲍利看著兰斯的眼楮,认真的说道:“我记得你跟我讲,佛朗兹子爵告诉你友情证明这个词。鲍利是个粗人,不懂得那些。可是鲍利认为,丢下相信自己的人,下场必定很惨。”
一瞬间,兰斯的喉咙梗住了,什么也说不出来。
鲍利向后靠了一下,又说道:“那船票现在可危险得很,你说那个人会帮你卖掉吗?”
“那是德摩尔的事,我才不管。开车!”
说著,伸手拉上车门。但就在车门将关未关的瞬间,一只白色的猫从车外跳了进来,三下两下,蹦到兰斯对面的座位,伏下,对兰斯怒目而视。
这是一只肥胖得不象话的白猫,两只眼楮颜色不同,一只蓝色,一只绿色。它看兰斯的眼神,活像兰斯欠了它很多钱,要赖帐逃跑似的。
“这猫是怎么回事?”鲍利指著猫问。
马车晃了一下,开动了。
“不知道。大概是哪儿的流浪猫。”兰斯与猫对视,说道。他感觉这只猫好像在哪里见到过,隐约有些印象。
猫恶狠狠的瞪兰斯,使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做了亏心事,全身发冷。
“算了。”兰斯回避开猫的视线,“我们养著它吧。”
艾哈迈风云篇·尾声兰斯逃出伦伯底的第二天,瓦勒封锁了全城,派出一支宪兵队赶往艾哈迈码头,想拦下航船。
宪兵队一路上受到许多莫名其妙的拖延,好不容易到了码头,却被一个不知从哪儿来的幻术师假扮成典狱长撵走,没能完成任务。
瓦勒快马传书到阿穆尔,派出军舰拦截航船,同时让法尔考通过远程传送法阵追击,终于把航船扣住了。
但兰斯并不在船上,艾哈迈城内也找不到他下落。
牧师像一阵轻烟,从瓦勒视线中消失了。
没过多久,圣心城传来安德雷德五世染病的消息,瓦勒只得放弃搜索,诳u^圣心城。
典狱长安齐尼无辜受到迁怒,稀里糊涂的被撤职查办。西米塔尔正式坐上了典狱长的位子。
事情过去了两个星期。一天,杰佛里被叫道典狱长房间,接收了两封未署名的信件。
一封注明是给麦芽酒馆的:“承蒙关照,我已于二十六日离开艾哈迈,前往克兰。为展示我对麦芽的信义,特告知行程,请于阿穆尔、德容两郡准备相关事宜。”
另有一封信,是写给杰佛里的,遣词与上一封大致相同,只是把阿穆尔换成了克兰。
西米塔尔把信摔给杰佛里,骂道:“哼!故弄玄虚。”
杰佛里知道自己完了,大著胆子问了一句:“他没有坐船吗?”
“那小狐狸哪有那么笨,会用费兰卖他的船票?他一定是经由陆路离开艾哈迈的。码头发生的事全是障眼法。”
“但我们封锁了全城呀。”
“有一种人,能逃过城门士兵的盘查:走私的商人。要是抓到走私的商人,那城门士兵收受贿赂的事也就暴露了。杰佛里,回去收拾一下东西,从今天起你要换住处。”
“第几层?”杰佛里苦笑道。
“十三层,监长办公室。”
杰佛里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想了老半天,才弄明白。
“麦芽的代理是看守长,兰斯的代理是监长吗……”
他让手下收拾房间,一个人走出伦伯底,叫马车赶往麦芽。他要把升迁的事告诉德摩尔。
到了酒馆的内室,德摩尔正在和人交谈。那人看到杰佛里进来,闭上嘴不说了。
德摩尔道:“没关系,继续说。都是自己人。”
“哦。萨达特死了。费兰三天之后死。要把那边的势力接收过来吗?”
“不,让他们自己选继承人。一切照旧。地下组织的权力太集中,格雷堡会不高兴的。杰佛里,你有事吗?”
杰佛里微笑。
与此同时,一支由十二辆马车组成的车队,正行进在艾哈迈与阿穆尔之间辽阔的平原上。兰斯就躺在最末的马车里,整日缠绵于病痛。
事情的起因是这样的:兰斯为了让雅希蕾娜学会烹饪,叫她跟小雅学习。不料小雅大小姐的厨艺相当糟糕,雅希蕾娜以六岁小女孩的学习能力,将小雅的厨艺发挥得青出于蓝,兰斯一尝之下,就病倒了。
商队的头领,莱曼先生是个和善可亲的老头,为兰斯腾出了一辆马车养病。
他们逃过瓦勒的追查,却没逃过艾哈迈少女艾莉莎的跟踪。艾莉莎追上车队,将赶车的鲍利一箭射下,抓住他领子说,他这样不声不响的离开,肯特爸爸是多么难过,他这样自毁前程,肯特爸爸是多么惋惜,他这样……
艾莉莎哭了一整天,坐进马车,不回去了。自此,兰斯的逃亡队伍又加了一个成员。
除了肚子经常难过,旅途其实还蛮惬意。可是兰斯却总不开心。他自己知道,他再无法像过去那样开心。快乐已经被永远的锁在艾哈迈。
他告诉鲍利,从今以后,他不会相信什么奇迹,只相信自己的计算。
于是就有一天黄昏,鲍利在车厢外大喊:“快来看啊,真是奇迹!”
兰斯爬出车厢,但见夕阳紫色的霞光涂在满天细碎的云絮上,灿灿然,像极了怒放的秋风菊。兰斯看得一阵神往,发起呆来。
这时,艾莉莎骑马跑了过来,与马车并行。少女眼望著鲍利,悠悠唱道:那梦幻般轻盈的舞步恍如爱的低语那明亮的笑颜自负而又纯真像每一朵曾经怒放的秋风菊把心情系在鸽哨的尾巴飞跃紫色的大海美丽的女孩啊,从你手心中吹走的是未被察觉的爱意兰斯皱起了眉头:“这首歌!”
“怎么,你听过吗?”
“好像听过。这首歌唱的是什么?听起来,有种淡淡的伤感。”
“这是艾哈迈最有名的歌啊!”艾莉莎不无得意的说,“是咱们的领主大人年轻时做的。他年轻时是个冒险家!和魔法师西索、战士博梅尔、圣女依西娅一起并称‘轻歌四侠’,四处吟游,很有名气呢!”
“啤酒肚领主?”
“领主大人!”艾莉莎责怪的瞪了兰斯一眼,“这首歌,讲的是少女情怀。害羞的艾哈迈少女,不敢对心上人表露心迹,就托付给盛开的秋风菊。在艾哈迈,一个女孩子主动邀请男孩子陪她看秋风菊,就是表白说‘喜欢你’的意思。”
说完,艾莉莎用美丽的眼楮望鲍利。
“我不喜欢那花。味道怪怪的,有点腥。”大汉说。
艾莉莎不小心把一壶热水倒在鲍利手上。
打打闹闹中,黄昏渐渐过去。夕阳的霞光隐没,从天角飘来一朵乌云,笼罩在平原上空。
兰斯坐在马车尾,默默无语。雅希蕾娜凑过来,把小脸儿贴在他胸口,身子缩成一小团。
他沉浸在忧伤的旋律中,无法释怀。
原来如此。
我们在千万人中苦苦寻找著命运不轻易给的幸福,却在不经意中擦肩而过。
以为是自由的引导与召唤,匆匆赶赴,而错过了爱的声音。
忽然看见,雅希蕾娜仰著小脸,瞪著大大的眼楮,正看著自己。
“兰斯哥哥,你在哭吗?”
“下雨了。”
兰斯温柔的扶著少女的肩膀,把她推进车厢。雨点随即落下。
天空静静落雨,撒满星落寂寞的平原。
在每一簇哀黄的野草中间,总有一片翠绿的嫩芽,倔强的挺立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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