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是这样?怎么会是这样?……
从叶青夫人那里出来,郝从容总感觉马路边上的树在晃动,楼房也在晃动,继而她脚下的大地也在晃动,她有一种行走不稳的感觉,莫非地震了吗?她停下脚步,四处观望,行人们神色匆匆地奔走着,郝从容看看天看看地,看看树和楼房,一切都安静着连一丝风也没有,她这才悟到是自己的心灵地震了。
叶青的事来得太突然了,事先她居然连一点影子都没捕到,自己捕风捉影的本事哪里去了呢?即使捕到了影子又能怎么样呢?法网恢恢疏而不漏,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关键是眼下自己该怎样跟他摆脱斑点马那桩案子,这个该死的斑点马,果真是如此拔屌无情。想到斑点马,郝从容忽然一阵眩晕,当初自己怎么会跟他发生那样的事情?真是鬼迷心窍了。现在她该怎么办?要是叶青经不住审查,一下子把自己和斑点马画展的事情交待出来,别说是郝从容,就连吴启正也脱不了干系了,他还升个屁官,能保住现有的位子就很不错了。尽管吴启正不知道她为斑点马策划的画展中有那么多的猫腻,但她毕竟是他的老婆,跑了和尚跑不了庙吧?如果真是那样,她跟吴启正的关系就会走向真正的崩溃。本来她是想过为他升职的事情奔走而改善彼此冷漠的夫妻关系的,想不到后门找好了,正准备酬钱呢,叶青这根导火索却被点燃了。她该怎么办?究竟该怎么办?
郝从容放慢脚步思量着对策,首先她不能告诉吴启正这件事,也许他已经知道了,但如果他不提,她也就佯装不知。其次,她现在要设法找到斑点马,跟他谈清楚她当初是怎样尽心尽力帮助他搞画展,他不能过河拆桥翻脸不认人。可她怎么能找到斑点马呢?以前所有的联络方式都在他离开美协以后断掉了,听说他人在深圳,茫茫特区,她到哪里找一个青年油画家,纵便她浑身是翅膀,也得有目的地飞翔吧?……倒是斑点马离开美协后在文联下边的一家公司干了一段时间,不知这家公司的人知道不知道他的去向。
郝从容准备到这家公司问个究竟,公司离文联办公大楼相隔一条马路,是一排破旧的平房,政府早就有拆迁计划,一晃数年过去,至今未见动静,可谓雷声大雨点小。公司锁着门,说是文化公司,其实不过是一个招牌而已,因远离文联大楼,又没有工资开,公司里的几个人只用了一间平房办公,其余几间平房全部出租,房费用于日常开支,办公室经常锁着门,没有谁正儿八经来上班文联也没人过问,谁来过问谁就会被横眉冷对一番,跟着让他给解决工资问题。编制和工资如今都是定死的,哪个领导也没能力回天,于是文化公司便成了没人管的单位,到了这里就等于投奔了贫穷和自由。
郝从容在锁着门的平房前站了一会儿,周边各式摊点的叫卖声和炸油条的味道不时侵袭着她的感官,站在门口,不知何时才能把人等来,算了,还是先回办公室吧,看看有什么线索可以跟斑点马取得联系。她穿过马路,进了文联办公大楼。
郝从容刚在办公室坐定,一位头发斑白的老诗人进来了,老诗人姓马,曾在作协当过兼职副主席,五十年代写过一些紧跟大跃进形势的诗,竟红火一时,听说有一首诗还成了民间流传的经典,什么“党是母亲我是孩,一头扎进党的怀,咕咚咕咚去吃奶,谁拉我也不起来。”
为这首诗,文革中老马遭了批判,说他是共产党的吸血鬼,被造反派打得死去活来,但他仍笔耕不辍,坚持写诗,后来出了数本诗集,多是自费出的,还喜欢找领导人题写书名,倒也成了风云人物,本城的一些文化界人士都知道马诗人,再加上他喜欢比较热闹的场合,哪里有活动他都去当评委,电视台做些访谈本城文化名流的节目他也争相出镜,云山雾罩地吹上一通,久而久之,马诗人成了本城不可少的名诗人。郝从容到作协以后,马诗人已退休了,不再兼任作协副主席,但他在公共场合的出镜率丝毫没减少,这与他跟文化局叶青副局长的友情有很大的关系,叶局长喜欢搞各类活动,马诗人作为嘉宾经常被邀出席,红包拿了不少,名气也被炒得越来越响,叶局长有次还特意跟郝从容介绍说你们那里有一位诗人,姓马,诗写了不少。
郝从容没当一回事情,市作协会员有几百名,哪个人都有两把刷子。
马诗人进了门,就神秘地冲郝从容微笑,郝从容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看他,“马诗人怎么这么闲在呀?坐吧。”(看精彩成人小说上《小黄书》:https://xchina.store)
马诗人点头哈腰地坐下,而后又起身将办公室的门关上,悄声跟郝从容说:“叶青局长出事了!”
郝从容心里早有准备,便不以为然地说:“他出事跟我有什么关系呀。”
马诗人尴尬地笑道:“这倒也是,不过听说他跟你一块搞过青年油画家斑点马的画展,那位油画家并没得着什么钱,钱都让叶局长得了,油画家一怒之下就把叶局长举报了。”
“就这点事?”
郝从容轻描淡写地问。
“当然不是,他还有一些生活作风问题,据说一个网吧的女老板长相颇有几分姿色,他借着检查工作为名,跟人家强行发生了关系,人家把他告了,还把他留在内衣上的精液都化验出来了。这个叶青,平时我就没少说他,他偏就喜欢个女人,喜欢个钱,简直都发疯了,控制不住自己,一下子出事了吧,你说这能怪谁?有回我到他的办公室去,他找出了几张女性生殖器的彩色图片,说是扫黄打非的战利品,问我要不要?我说别说是图片啊,就是活生生的女人摆在我面前,我都没能力要了。这个叶局长,人也很聪明,脑瓜灵活,肯干事,就是不务正业,如今出事了,还不知道牵扯到谁呢。”
马诗人故意停住话,用眼睛的余光扫着郝从容。
郝从容立刻敏感地说:“个人做事个人当,能牵扯谁呢。老马诗人,我跟叶局长的确联合搞过一些活动,但我们都是出于公心,在我看来叶局长是没什么事情的,至于油画家举报他的经济问题及网吧女老板举报他作风问题,这些事情我从未听说过平时也没跟他探讨过这些,要知道我是吴书记的夫人,吴书记在家里对我是有约法三章的。我也更不会人云亦云到处乱说,毕竟我曾经与叶局长一道工作过,现在他虽出了事情,但在事情没有结果之前,作为跟他合作过的人最好保持沉默,静观事态的发展,否则会被人骂落井下石不够朋友的。
马诗人听出郝从容后边的话是说给他听的,她在敲打自己,他的脸不由红了起来,其实他今天跑来见郝从容,原是想讨好的,这个女人如今是作协的实权派,叶局长倘若真的倒了,以后不妨投奔她,她的后台硬,关系多,各种活动都是少不了的头面人物,要知道像自己这样的诗人,硬靠作品是没人买账的,靠参加各种活动倒不失为炒作自己名气的机会。于是讪笑道:“郝主席误会我来的意图了,我觉得您是叶局长的朋友,叶局长也是我的朋友,现在他出了事情,我有必要提前来告诉您一声。”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还用您跑来告诉?”
郝从容语气生硬地说。
“那是那是。”
马诗人脸上的表情僵硬起来,他有点坐不住了,只好用目光四处扫着,最后两眼又盯在郝从容身后的书橱上,那里装满了各类书籍,便搭讪道:“郝主席最近有有新书出版啊?”
郝从容冷淡地说:“没有,顾不上写书了,协会的事情太杂乱。”
马诗人知趣地站起来,看着郝从容说:“那我走了啊,郝主席写了新书别忘了送我一本啊。”
郝从容答非所问地说:“您走好啊。”
马诗人走后,郝从容好半天都敞着门窗她觉得他身上有一股怪味。回想马诗人刚刚说过的一番话,她心里特别不是滋味,人怎么都这么势利眼啊,这边人刚进去,那边就墙倒众人推,平时还是好朋友呢,这天下的人到底谁能靠得住啊?
郝从容内心一阵凄楚,斑点马她也不想找了,都到了这个份上,找到他又能怎么样,他能看在她的情面上撤诉?鬼了!
眼下郝从容内心突然生出一种恐慌,那就是回到家面对吴启正的时候,她该说些什么呢?她看着窗外,内心一片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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