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从容觉得自己已经被吴启正推向了生活的深渊,首先是彼此之间的冷战,吴启正回到家很少跟她说话,基本不吃她做的饭,郝从容试图缓解这种关系,尽量拣他喜欢吃的饭菜做,晚上还到他的床上睡过几次,而吴启正就像浑身被钢铁浇铸了一样郝从容使出所有的伎俩都难以融化他。郝从容想起祁有音说过的话:家庭冷暴力。这就叫家庭冷暴力。
吴启正对郝从容的清算并没完,半个月后,郝从容才知道斑点马已经不在美协工作了,被调到下边的一个自收自支的事业单价,名曰书画院,其实就是政府不管的民间组织。
这事一定是吴启正干的,他凭着手中的权力一个电话就可以达到目的,好哇,吴启正,算你狠!
这事一出,郝从容心里觉得很对不起斑点马,尽管在画展的赞助资金问题上斑点马显得小家子气,差点把钱独吞,可叶青副局长已经派人收拾了他一顿,并且把该要回的钱也要了回来,心理上就算扯平了。吴启正这一手,倒使斑点马吃了大亏,时逢政府号召发展文化产业,斑点马往这样的单位一调,就等于彻底将自己推向了市场,政府再也不会发给他活命的工资了,而中国的艺术市场并不是靠公平竞争的,里面暗藏了许多玄机。
郝从容准备去看看斑点马,毕竟在一张床上激动过,斑点马带给她的身体的快感只有她自己能体会,这是不可言传的事情。到了郊区,郝从容才发现斑点马的画室早就上了锁,锁上锈迹斑斑,他已经不在这里了。打他所有的电话均为忙音。一种凄凉之感油然涌上心头,郝从容愣愣地打量着门上的锁,一个月前她还在被这锁锁住的屋子里跟斑点马亲昵,锁从来也不会拒绝她的到来,眼下她纵然怎么多情,锁也不会宽容地打开自己而迎接她了,所谓人生的况味就在这世事难料之中吧。
郝从容不由落下泪来,想想自己精心设计的这步棋,未走一步便乱了方阵,姜到底是老的辣,她不得不从心里佩服着吴启正,到底是多年的行政干部,官场最精彩也最拿手的好戏就是琢磨人。
郝从容返回的路上,想起祁有音交办的为慈善义演拉赞助的任务,如今的赞助特别难拉,国企要看演出规模,领导席有什么人出席,如果一把手出席,赞助就给的痛快,实际上是看上级的面子。私企的生计大多不好做,如今私企老板也不像改革开放之初那么单纯了,他们的参政意识很浓,出多少赞助要讲条件。郊区有一家肉食品加工厂,老板是个农民,靠卖咸鱼起家,郝从容在报社当记者时,曾经采访过他,还写了一篇很动人的报道,题目叫《长风破浪会有时》那以后这个老板开始引起方方面面的关注,企业发展规模也越来越大,目前已成为本省最大的肉食品加工企业,老板因此而获得全国劳动模范的殊荣,后来还成为本市的政协委员。
郝从容想着这个人,又想着这个人的名字,名字很古怪,姓衡,叫衡越高。已经多年没联系了,不知还能不能找到他,毕竟财大气粗了。
到了厂门口,郝从容才知道过去的肉食品加工厂已经变成肉食品加工联合公司,老板衡越高如成了董事长,一般人很难见到他。郝从容在门岗登记了自己的姓名职业,跟保安说:请告诉你们的董事长,就说十几年前替他写过报道的那位姓郝的女记者想见他。
保安看看郝从容说:为我们董事长写报道的记者特别多,我们董事长躲都躲不及。(看精彩成人小说上《小黄书》:https://xchina.store)
郝从容不屑地说:我跟这些记者不一样,我是在你们的董事长未出名时写的他,也就是说是我把他吹出了名。
保安无奈,只好打董事长的电话。放下电话,保安说:董事长请您进去。
郝从容得意地走进董事长办公区。
衡越高再也不是当年那个靠卖咸鱼发迹的农民企业家了,他的气质变了,举手投足都是董事长的派头了。他还记得郝从容,记得那篇名为《长风破浪会有时》的文章。
郝从容把自己来找他的目的说了,并讲了这次慈善义演的重要性。
董事长听罢微笑着说:现在找我们拉赞助的记者特别多,各种名目的都有,凡是找上门的人都强调活动的重要性,一个企业哪抵得住社会上这么多的拉扯呀,两年前我就在职工大会上宣布过了,我们企业不参加社会上任何名目的赞助活动。
郝从容的脸红起来,董事长这番话等于封了她的拉赞助之口。正尴尬着,董事长突然说:不过郝记者来拉赞助,我们还是要给点面子的,当年你给我写那篇文章的时候,我还一文不名呢。
听了这话,郝从容脸上的表情又放松开了。
董事长紧接着问:要我们这个企业出多少钱?
郝从容说:十万起步,随您给吧,自然是赞助得越多越好。
那你们给赞助方什么优惠条件?董事长问。
郝从容想想说:具体我也搞不太清,大体是十万元出一个方阵,可以打广告。
董事长手一拍说:那我们出五十万,演出时给我们五个方阵,我让企业职工能去的都去。停顿了一下,又说:我们办公室有个女秘书,人长得不错,总想当演员,看能不能给她安排一个节目?我们要出五十万赞助呢。
应该可以吧,董事长出了这么多赞助,我想这事应该没问题。只是我要看一下这个女秘书,看看给她安排什么节目合适。郝从容满口应承,心想五十万是什么概念啊,半场晚会了。
这没问题,打个电话她就来了。董事长立刻拿起手机打电话。
不一会儿,一位年轻靓丽的女秘书就站在了郝从容面前,郝从容打量了她一下,身材长相都不错。这样的义演会,只能安排她唱歌,不知她嗓音怎么样。郝从容便提出了试唱问题。
厂里就有歌厅,董事长带着郝从容和年轻的女秘书很快到了歌厅,工作人员将一切都调试好了。三人坐下,工作人员开始让女秘书点歌,女秘书点了《真的好想你》音乐很快响起,女秘书清清嗓子,唱了起来。
郝从容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坚持听完这首歌的,她浑身的鸡皮瘩都起来了,这样的嗓子怎么可能站在舞台上唱歌呢,太对不起观众了吧,但想到董事长要出的五十万,说不定有多半的原因就是为了这个女秘书能上台唱歌,只好违心地说:回头找懂声乐的专家辅导一下,你自己再多练练,应该没问题。
郝从容当下就跟董事长签了协议,返回的路上想到女秘书的歌声,心里又发怵起来,怎么也不能太对不起观众吧。郝从容便想了一个主意,女秘书的形象不错,让她站在舞台上假唱,方菊在幕后真唱,到时候给方菊一点报酬,借此机会顺便也缓解一下与方菊的关系,既然不想与吴启正离婚,就要随处讨好吴启正。
郝从容感觉这是一个很不错的主意,看看表,时间尚早,她决定立刻去机关里找方菊,她要跟方菊好好谈谈。
方菊正给声乐班的学生上课,文联号召搞文化产业,各协会认定举办各种辅导班就文化产业,于是文联大楼里形形色色的辅导班层出不穷,社会上来来往往的人一多,使得空荡荡的文联大楼显得特别有人气。
郝从容在声乐班训练室门口站了一会儿,好像没有很快下课的迹象,她只好到自己的办公室等待,路过斑点马的办公室时,郝从容颇为伤感地望了望那扇紧锁的,物是人非,她的心里增添了许多凄凉。
一个小时以后,郝从容终于听到方菊哼着歌子朝这边走来了,这证明声乐班下课了。
郝从容快步奔到门口,对着准备下楼的方菊喊:方菊,请到我的办公室来一下。
方菊不知道谁在喊她,她定了定神,发现是郝从容,心里的不悦油然而生,便压着嗓音问:你找我什么事?
郝从容这时已从办公室走到楼梯口,热情地拉住方菊的手说:我真的找你有事,是大事。
方菊不情愿地跟着郝从容往她的办公室走,心里不住地打鼓,总觉得被这女人找不会有什么太好的事情,黄鼠狼给鸡拜年也说不定。
进了办公室,郝从容示意方菊坐下,又主动给方菊倒了杯水。
方菊接过水,喝了一口,仍不出声地等郝从容说话。
郝从容坐下,看着方菊说:省残联和省红十字会准备搞一台慈善义演,有位赞助商出五十万元的赞助费,但有一个条件,必须让他的女秘书上台表演一个节目,我看了一下那个女秘书,身材长相都不错,就是嗓子不行,糠嗓子还五音不全,准备让她在台上假唱,你在幕后真唱,你看怎么样?
方菊惊异地站了起来,她瞪着两只眼睛看方,那眼睛仿佛在说:亏你想出这馊主意。可方菊最终却没说出这话,她冷静地又坐下说:我从未做过这样的事情,这不是欺骗观众吗?曾经有明星这么做过,被媒体指责没有职业道德。
郝从容料到方菊会说这样的话,她不是对这件事情有气,而是对郝从容在医院里给她伪造妊娠证明有气,当然她不能提这件事,郝从容也不能提,实际上方菊心理应该明白,郝从容主动给她找事做,就等于要缓解彼此之间的紧张,郝从容是个识时务者。
你说的也对,但这次慈善义演该另当别论,这是公益事业,我们每个能参与的人都该为社会的残疾人、白血病人做一些贡献。
方菊觉得郝从容要给自己上纲上线,立刻说:我没说不参加,只是让我参加的这种方式令人难以接受。
郝从容解释说:我也是被逼得没办法才想出这样拙劣的方案,不然赞助商钱不给,要知道如今的赞助很难拉,五十万绝不是一笔小数目。
方菊定了定神,终于说:这样吧,我为别人在幕后配唱也可以,但必须给我在前台安排一个节目,这样才好扯平。
郝从容未置可否,方菊在给她出难题,实实在在的难题。一场演出,二十几个节目,如今已经安三十几个了,都是方方面面的关系安插进来的,上次已经遇到过这种情况了,祁有音私下跟她抱怨过,现在她是替祁有音拉赞助,她再给祁有音出这样的难题,怕是不好交待。
然而方菊不肯退让半步,尽管郝从容说给她配唱的报酬,而且不少,可她宁肯不要报酬也要到前台表演节目,说句实话,在市文联这样的单位,真正上台表演的机会不是很多,特别是省会城市,上有中央文艺团体,下有省级文艺团体,居于省会城市的市文联在艺术上处在比较尴尬的境地,无法居于艺术高端,即便有了高端人才,也难以领衔出秀。
方菊提出这样的要求,郝从容心里特别理解,她暗想是否跟祁有音把方菊的情况介绍一下,能不能在晚会上作为特例安排?郝从容只是想,嘴上并没明确表态,这个态她可不敢轻易表露。可郝从容也不能就此让方菊毫无希望地退怯,然而烧香就不怕惹鬼。于是她对方菊说:我能找你做这事,你提出的条件我自然会尽量帮你争取,好在我们是一个单位的同事,十年修得同船渡啊。
方菊听出郝从容的话意味深长,话里有话。这话涉及到吴启正,涉及到婚外情,是让她内心不舒服的话。方菊想说什么却什么也没说,她也突然聪明起来了,既然人与人之间是相互利用的关系,我何必跟你太过较真?
是啊是啊。方菊模糊地应着,又模糊地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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