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停稳后,斑点马忽然对郝从容说:大姐,别动!
郝从容不知斑点马要做什么,便一动不动地坐在副驾驶的位子上等待。
斑点马拉开车门,从驾驶座位跳下来,绕过车头,走到郝从容坐的位置,拉开车门说:夫人,请下车。
郝从容立刻心领神会地笑了,原来斑点马不让她动是想亲自为她拉开车门,不由暗暗赞叹斑点马的善解人意,让她有了一种虚荣的满足。
小桥流水景区就在眼前,他们很快在宾馆住下来,说是宾馆,其实是百姓家的客栈,他们租了两间靠水边的房子,一大一小,斑点马自然拣了最小的一间。
时间刚刚到晌午,两人匆匆吃了点饭,郝从容问斑点马要不要马上出发,斑点马说:我没问题,大姐还是休息一下吧。
郝从容看看表说:那就一小时后出发。
郝从容回了自己的房间,想在床上睡一会儿,刚躺下去,脑子里忽然涌起她与吴启正在床上的情景,本来想在临行之前留下一点美好的记忆,却被吴启正的心不在焉破坏得一塌糊涂,她甚至有点怪罪自己为什么多一举,以致一路上她的心情都糟糕透顶,斑点马似看出了她情绪的不悦,不时放音乐调整她的情绪,但她的情绪一直处在低谷,直至下了车,斑点马打开她的车门,她的情绪似乎才从吴启正带给她的不快中走了出来。现在,她又开始想吴启正,从吴启正又想到方菊,她走以后,方菊会不会睡在她的家里,跟吴启正滚在她曾经滚过的床上?郝从容想着想着,意识便模糊起来了。
一个小时以后,斑点马准时敲开了郝从容的房门,郝从容也已经梳洗好等待斑点马了,斑点马轻声问:大姐,休息好了吗?
郝从容微笑地点头,她看看斑点马,心里不由暗生一种喜欢。(看精彩成人小说上《小黄书》:https://xchina.store)
小桥流水景点比较分散,郝从容想找那些尚未开发的原生态景点看看,这样的地方往往更容易触发艺术灵感。她的想法一出口,斑点马立刻响应,并说:大姐怎么总是跟我不谋而合呀郝从容心下得意地说:为了艺术的目标走到一起来的嘛,如果我们的审美大相径庭,你我还能共赴此行吗?
斑点马红着脸点头,觉得自己刚才问的话有点幼稚了。于是随着郝从容默默地往前走。
前边是一片未开发的水域,水上荡着一条小船,船上一个摇桨的妇女,头上包着毛巾,她在轻唱,唱民歌,当地的民歌,声音不大,却让郝从容和斑点马同时停下了步子侧耳倾听。
郝从容说:这叫原声态,摇桨的妇女叫船娘。
船愈来愈远,船娘的声音越来越小。
斑点马停下说:我想画张画,这个画面特别有意境,很像印象派画家莫奈的《落日》郝从容听斑点马这么一说,似也有了灵感,于是把包放下来,靠在一棵树上说:好啊,你就画这个落日,我写那个远去的船娘。
两人都找好了位置,各自坐了下来。
郝从容属于文字创造,她要简单一些,笔记本电脑一打开,只要脑子灵活地转动,便什么都有了。
斑点马显然比她麻烦一点,他要支好画架,调匀彩墨,东忙西忙了一会儿,才算定下神儿来了。
两人都进入了创作状态,四周安静得出奇,偶尔一两声鸟叫像是提醒他们进入了大自然,空气真好,鲜净的空气拂在脸上如同被情人的手轻轻抚摸。
郝从容想着写着,心里忽然涌起一种对艺术的感激,要是没有艺术,人生该会多么乏味呀,要是艺术不属于自己,她跟普通人又有什么两样。郝从容感到自己活得像个人样是因为酷爱艺术,如果没有艺术的感觉,当年她能把吴启正的心拴住吗?可也正因为艺术,她又把方菊带到了吴启正身边,如今看来也许真说不定是一种引狼入室的错误行动呢?
郝从容的心又乱起来了,她停笔,看着那写了一半的文章,内心抱怨着自己说:如果真放心不下吴启正,当初就不该出来,既出来了,就应该把一切都放下,一个人总是拿不起放不下还叫人吗?这样想着,写作的思路就断了,她又不想总是坐在原地一味地想这个问题,探头看看斑点马,一幅油画似乎成形了,便起身绕到他的身后,静静地看男人的一支画笔怎样涂抹大自然的落日。
斑点马是天才,尽管她不懂画,但她从斑点马的构图看,他是一个绘画的天才,落日在水中的倒影是金子般的颜色,细碎的水波衬托着远去的船娘,微风似把她头上的毛巾吹起来。画面明朗,因为明朗它可跟莫奈比试高低。
当斑点马将最后一笔油墨完成以后,郝从容忍不住拍手叫起好来:好棒,真的好棒,你是个天才的画家。
斑点马这才知道郝从容一直站在身后看他作画,便有些不好意思说:粗了一点,画面还没有完成,大姐帮我看看,哪里还需要再增加一笔。
郝从容左右看看说:我不懂画,真是说不好,感觉你比莫奈伟大。
斑点马听郝从容这么夸自己,神经立刻兴奋起来了,他一边在水里涮着画笔一边说:说句实话,我更喜欢西班牙画家达利的画,达利的画具有超现实主义的意识,他的画因其内心世界的妄诞怪异,替代了外在的客观世界。他一生靠激情作画,曾经深爱比自己大六岁的表姐。后来表姐离开了他,达利痛苦得不能自抑。其实每个男人的生活中都应该有一次与比他年长的女人的恋,这能给男人留下非常美好的回忆。年长的女人是男人生活中的珠宝。斑点马故意停住话,飞快地看了郝从容一眼。
郝从容漫不经心地问:有这么严重?
斑点马进一步强调说:我那里有一本《达利自传》回头拿给你看,他的文字比一般的作家写得都好。
我特别喜欢看名人传记,大学读书的时候曾经看过美国二十世纪最著名的女画家《欧姬芙传》对我触动很大,她一生大半的光阴在新墨西哥州的沙漠里隐居,遗世独立。而孤立,使欧姬芙更添几分神秘,现代摄影之父史蒂格利兹,后来成为她的丈夫。他为欧姬芙拍摄的一系列全裸写真集,公开展出引起全美国轰动,不能不说是艺术家的勇气。而晚年的欧姬芙,与相距六十岁小情人的恋情,更是传诵至今。郝从容停住话,看看正在收拾东西的斑点马。
斑点马催促道:大姐接着呀,我正听着呢。
郝从容敛住话,叹了口气说:人在艺术面前总是很有勇气,而在生活面前却又总是懦弱,看起来世俗的力量要胜过艺术的力量。
也不见得,对俗人而言世俗的力量大,而对艺术家而言还是艺术的力量大。斑点马收拾好东西,看着郝从容说。
所以真正的艺术家总被人认定为不食人间烟火的怪人。郝从容说罢,也收拾起自己的包准备行走。我们去哪里?她看着斑点马问。
无边地寻找吧,寻到哪一处好的风景就停下来细细打量。我跟着大姐走,大姐说哪里好,我们就在哪里停留。斑点马乖巧地说。
郝从容心里一阵舒坦,她知道这种感觉来自斑点马的善解人意。这样的男人应该是女人很看好的对像,而据她掌握的信息,斑点马至今没有结婚。
你为什么还不成家?没找到合适的?郝从容转过身,忍不住问。
婚姻这东西如果没有合适的还不如独身的好。我曾经先后谈过三个女朋友,准备结婚的时候,她们都出国了,最后同学们叫我“出国培训班”斑点马说。
郝从容哈哈笑了起来,笑过后说:这外号挺有意思,可见现在的女性是多么令人难以琢磨。那你今后打算怎么办,一辈子独身?
不会的,我不是独身主义者,但我也不可能把性和爱分开,我总觉得婚姻应该是爱情与性的统一,否则婚姻就没有任何的意义。斑点马说。
想不到你骨子里还这么传统,画家可都是很浪漫的啊!郝从容说,你看毕伽索,一生爱了多少女人啊,画风的每一次变化都与他的爱情密切相关。还有你刚刚跟我说的那个叫达利的画家,爱一个比自己大六岁的表姐,这绝不是正常的爱情。郝从容感到自己的话具有引诱的性质,不由停了下来。
斑点见郝从容停了下来,便接上话说:对美满婚姻的渴望不过是我的一种理想而已,但我绝不排斥爱情,爱情一旦来临,我想我是什么都不会顾及的,有爱情就足够了。
郝从容想说你这话还像一个画家说的,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她不能当一个引诱者,特别是与自己本单位的同事一起出行,毕竟她还是吴启正的夫人,男人的面子她还是要及的。
两人都不再说话,听凭脚步越来越快。
走着走着,郝从容忽然怪叫了一声,转身往回跑。斑点马走在她的身后,她一回头正好撞在他的怀里,斑点马不知怎么回事,便急切地问:看到什么了?
郝从容惊慌地往前边一指说:一条花蛇,从我的脚下溜过去了。
斑点马快走几步冲到前边,左右看看说:没有啊,花蛇没有啊?
郝从容也凑上去说:刚刚从我脚下溜过去的,肯定跑没影了,吓死我了。
斑点马随手抄起一根棍子,将郝从容推到自己身后说:大姐,从现在开始你要走在我的后边,我开路,否则大姐的安全可就保证不了喽。
郝从容听话地走在斑点马的身后,只见斑点马不停地在前边用棍子搔着路边的草,棍子好像很有节奏,郝从容紧张的心慢慢放松下来,她看着天边的落日如一个疲倦的老妪一样正一点一点地弯下腰去,夜幕很快就要放下来了,这个时候的大自然有一种城里人难以寻觅的宁静,好美的天地呀,郝从容心里感叹着,不由想最美的散文应该从这一刻开始啊。
斑点马也极有兴致,不时地与郝从容谈论着夜的颜色:大姐,你说夜究竟是灰色还是黑色呢?
郝从容肯定地说:夜是黑色,只有黑夜才显得神秘。
可我经常在画板上把夜色调成灰绿色,觉得灰绿色的夜更真实可信。斑点马说。
你的感觉总是很特别,艺术要的就是独特,我是看中了你审美意识的独特才邀你同行的,总感觉自己的年龄大了,担心艺术感觉迟钝,所以喜欢与年轻人同行。郝从容说。
大姐的年龄正是出成果的时候,四十不惑,火眼金晴了。斑点马有点恭维地说。
艺术不在于年龄,年轻时出道的大作家太多了,巴金茅盾都是很年轻就写出了具有相当影响力的作品,近的又如三毛,四十八岁就看破滚滚红尘离开人世了,而这之前她已万水千山走遍。郝从容一提起三毛就激情四射,她读大学的时候正是国内三毛热风起云涌之时,郝从容几乎将三毛的作品看了多遍,对三毛的热爱超过了对哲学的热爱。现在尽管经历了岁月的沧桑,对三毛的热爱仍存于她的内心深处。
三毛的作品我看过,是对生命自由的一种最本真追求。斑点马说。
你也喜欢她的作品吗?郝从容兴趣颇浓地问。
我不太喜欢她的作品,但我喜欢她身上作为作家的一种精神,这种精神大陆的许多作家都没有。如果把全世界的作家扔到荒岛上,美国作家一定是活得最好的一群。他们的童年少书籍而多泥巴,都卖过药,看过门,出过海,上过路,最后混入报界,靠穿着坎肩叼着烟斗在百页窗畔昏黄光线中敲击打字机出人头地,并时刻准备着恢复充满泥腥味儿的活力。怀特就是很好的例证,他一生安身立命的三个场所是城市、乡野、海洋,而他本人的三重身份是职业的撰稿人、环保的度假者、敏感的梦想家。大姐,一个作家舒服地生活在犹如大家庭一样的作协机关是写不出好作品的。斑点马进一步说。
可你为什么还要来美协?郝从容反唇相讥地问。
斑点马自嘲地说:中国的艺术家目前还存在着生存危机,所以我不得不向世俗投降。
你的眼光还是挺尖锐的。郝从容欣赏地说,不过,我提醒你,作家们也同样存在着生存危机,也不得不向世俗投降。郝从容补充道。
斑点马立刻一语双关地调侃说:同在蓝天下,一样的阳光雨露啊。说着就不往前走了。他看到朦胧的夜幕已经徐徐落下来了,大自然的夜晚没有灯光,有的只是黑偶尔飞着的萤火虫。
郝从容在斑点马的脚步停下后,也意识到天黑了,在她细细端详夜色的时候,夜就彻底地黑了下来,黑得伸手不见五指,郝从容又有点紧张起来。我们离住地还有多远?她忍不住问。
要涉过前边那条河。斑点马指指前边说。
郝从容往前边一看,漆黑的夜色下,河水上暗浮着碎银般的亮点,那是星星的倒影吗?郝从容已经多年没到过这样远离喧嚣大自然中了,对大自然的很多景色似乎也把握不准了。我们怎么过河?她不放心地问。
没有别的办法,只有找船娘了。斑点马说。
要是找不到船娘怎么办?郝从容仍是担心地问。
那就要感谢上帝给予我们这次露营的绝好机会了,天当房地当床。斑点马调侃地说。
不行不行,这样绝对不行,不安全。郝从容执拗道。
大姐,世上最好的艺术大多来自冒险带来的刺激。如果今晚我们真有了天当房地当床的浪漫之行,相信明天我们的艺术水准就会跳跃着升华。斑点马的话里好像很盼望找不到船娘。
郝从容心里越发紧张起来,甚至有点后悔与斑点马结伴而行,眼下她不想让外界的因素破坏自己平静的生活,斑点马固然是个画家,但现实生活中与吴启正相比还是份量轻了。就目前而言,她所要依傍的靠山仍是吴启正。
郝从容打开手机寻找小桥流水景区办公室,打了半天也没有反应,景区的工作人员早就下班了。
斑点马见郝从容万分焦虑的样子,也感到这事非同小可,绝不是开玩笑那样的轻松。天黑地暗,周身涌动着一股凉意。情急之中,他两手拢成喇叭,对着夜空吼喊起来,他的喊声真大,好像把吃奶的劲都使出来了,半小时以后,水面上终于晃动起一盏灯,愈来愈亮,郝从容兴奋地跳起来说:船来了,船来了。
船靠岸后,仍在水中摇荡。漆黑的夜色中,郝从容不敢上船。斑点马始终拉着她的手,他感到郝从容的手很软,像棉花一样。这时,船夫将缆绳快速拴在岸边的桩位上,举着马灯说:一个一个上吧,男的先上来,女的后上来。
斑点马和郝从容只好按着船夫的要求依次上船,坐到船上,他们的心才踏实起来,漆黑的夜带给他们的恐惧黑暗中飞着的萤火虫儿,天空闪闪烁烁的繁星,都变成了难得的记忆储存在他们的大脑深处。
回到住地已经后半夜了,郝从容洗过澡,想入睡的时候忽然想起今天一天的行程,感觉特别有意义,于是打开手提电脑,才思敏捷地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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