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了,就像最后的一星火苗熄灭了一样,当警察出现在家里时,邢小美忽然意识到自己为许鹏展付出的大半生的努力都将在瞬间化为泡影。
许鹏展在南方某豪华赌场一夜赌输了十几万,他心里不服气,一怒之下将本城即将迁到县里的化工厂又作了赌注,结果输得净眼毛光。那边通知这边的警方去领人,许鹏展一夜之间就成了阶下囚。
警察让邢小美打开保险柜,邢小美不情愿地掏出钥匙,跟警察说:这里有些首饰是我自己买的。
警察看看打开的保险柜,示意一旁的人贴封条。
邢小美将自己的六枚戒指拣出来,眼泪忽然夺眶而出。而后,她亲眼看着警察如何将保险柜贴了封条,又如何将保险柜抬走。
警察走后,邢小美看着被翻得乱七八糟的房间,想哭却哭不出声。这是一场梦吧?这原本就是一场梦,邢小美睁眼做的梦,竟在闭眼的时候被粉碎。梦的主人公是她和许鹏展,想当年她是怎样经营着这场白日梦,怎样将分居两地的彼此调到一起,又怎样想方设法让许鹏展到了副县长的位置上,为了许鹏展的今天,她放弃了发展自己的机会,为了这个家的明天,为了可心去国外发展,她怂恿许鹏展不放弃一切敛财的机会,结果呢,这些不义之财都成了许鹏展作为阶下囚的证据。是邢小美把许鹏展推向了深渊吗?不,绝不是,邢小美那么深爱着许鹏展,依恋着许鹏展,多年的两地分居,等于多年的荣辱与共,邢小美在青春寂寞的岁月里,从未与别的异性放纵过身体的欲望,同样许鹏展也没有背叛过她的感情,两人好不容易调到了一起,许鹏展本来信誓旦旦要干一番大业呢,是白丛的出现改变了许鹏展正常的人生轨迹,她就像宝瓶中释放出的女魔鬼,对许鹏展纠缠不休,为了保住家的完整,保住夫人的合法地位,邢小美听信了小宝“好赌不好色”的歪理,试图以赌的爱好改变他对白丛的态度,结果呢?……邢小美不敢深想下去了,现在她只恨白丛,是白丛将许鹏展推向了罪恶的深渊,她要找她算帐。
门铃响了,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是谁这么快就知道了消息。邢小美走到门口,从门上的猫眼里看清了门外的母亲,她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了,打开门,未等母亲开口说话,她就扑在母亲的怀里痛哭失声。
母亲拥抱着女儿,紧紧地拥抱着,她知道女儿眼下最需要她的拥抱,从小到大,她被她无休止地拥在怀里,婚后她投入了丈夫许鹏展的怀抱,可这个怀抱如今看来实在是太靠不住了,他拥抱她到了生活的悬崖。女人背靠丈夫这棵大树好乘凉,眼下这棵大树的根基动摇了,女儿还靠得住他吗?命啊,这都是命啊,命若穷,掘到黄金变破铜。
女儿仍然无尽无休地哭嚎,母亲将女儿携到沙发上下,而后将敞开的窗子关上,母亲回到女儿身边,挨她坐下说:哭一哭,就不要再哭了,人生在世,谁的肚子里没有委屈,人不怕背兴就怕淡兴,记住了,人越是背兴的时候越要挺直腰板,要不别人就会小看你。母亲环视了一下房间,看着被翻得乱七八糟的东西问:能拿走的都拿走了吧?保险柜也拿走了?……
邢小美点头。(看精彩成人小说上《小黄书》:https://xchina.store)
母亲叹口气,在房间里转了一圈说:这也好,落个清净,命里没有莫强求。
邢小美这时停住哭,看着母亲说:我才不信命呢,虽说成事在天,谋事还在人呢。我觉得这个家都是白丛搅散的,如果不是白丛最初勾引许鹏展打牌,许鹏展还染不上赌瘾呢,我也不会因为怕失去丈夫而让他去赌。妈,我现在要找白丛算帐去,最好您陪我一道去。
母亲一连声地摇头叹气,心有余而力不足地说:我早就说过,时来运转遇朋友,运败时衰遇佳人。这小佳人一出现,男人就要倒大霉了。我们去找白丛可以,说啥?说她勾引你丈夫,破坏你家庭,要是她反咬一口,说你丈夫强奸她呢,你该怎么办?……依我看,现在不是找白丛算帐的时候,倒是需要找些熟人和关系,设法营救许鹏展,大事化小,小事化无,人能平安比什么都好。
母亲到底是人生阅历比较丰富的女人,人情练达颇多见识,邢小美不得不服气母亲。那么就暂且不去找白丛,眼下最要紧的是给许鹏展寻找救命稻草,她首先想到了郝从容,当年是郝从容看在同学邢小美的份上帮许鹏展疏通关系当了副县长,今天许鹏展犯了错误,还要郝从容帮助大事化小。只是邢小美该怎么开口跟郝从容说呢?就说解铃还得系铃人,讹上人家?
邢小美决定专程去找一趟郝从容,这么大的事情,在电话里是难以说清的。
郝从容从来不在家里接待客人,不管是谁,听出邢小美有急事,便在家门口附近约了个茶吧,这几天郝从容被赞助的事搞得焦头烂额,邢小美又着急巴火要见她,郝从容心里揣测可能没什么好事情,绝不是拉来一笔赞助让她高兴。果然,邢小美刚见到她就哭起来了,郝从容在邢小美的哭声中得知了许鹏展在南方豪赌被抓的前后经过,她一下子惊呆了。
郝从容说不出一句话,就像邢小美眼下只会哭一样。她说什么呢?许鹏展等于给她和吴启正出了个大丑,正儿八经的大丑,现在邢小美收拾不了残局了,到她这里招兵买马,郝从容不可能总是给邢小美当马前卒吧,就算她们是大学时代的同学,她已经诚心帮助过她一次了,一次足已。
郝从容冷下脸子说:小美,几年前我利用丈夫吴启正的关系帮助过你的丈夫许鹏展,让他从一个普通的干部一下子跃居到了副县长的位子上,这种帮助应该说够可以了,不图你的回报,只图许鹏展能干出一番大业,证明用人者的伯乐眼光。可是几年过去了,你今天找我来告诉了这样一个结局,你让我说什么,怎么办?其实,你告诉我这一切,等于在打我的耳光,如果我当初知道许鹏展是这个素质,我怎么也不可能求吴启正帮助他,你当初求我帮他,只想到了当副县长夫人的风光,却没想到身为副县长夫人应该拥有的责任。你、我、祁有音都是领导干部的夫人,只不过丈夫的行政级别不同而已。可我们跟祁有音相比,差得太远了,你看祁有音大姐,身为省委副书记的夫人,她想要什么没有哇?可她从来都那么朴素,从来都那么谦和,从来都那么为他人着想,她也经常找我,给我打电话,托我办的事情都是为别人,都是为慈善事业,过去我对祁有音还没有这么深刻的认识,现在我发现她真是一个大公无私的女人,商品社会,人心思物,思物质享乐,然而祁有音却能世人皆醉其独醒……郝从容感慨着,用对老同学祁有音的盛赞委婉地批评着老同学邢小美,在她说话的时候,她的脑子快速闪过了自己曾经向世俗投降的过程,人要保持节操,不是一朝一夕三两句话就能解决问题的。
邢小美不吭声,在郝从容面前她能说什么呢?她只有听的份。不过,郝从容对祁有音的盛赞倒让邢小美内心里很不以为然,祁有音真的那么冰清玉洁?她就亲眼见过祁有音与杨亮在马路上抱在一起,要知道大学时代他们之间曾萌生过恋情,谁敢保证杨亮不是利用祁有音身后的靠山而打通申请专利的各个环节……
郝从容见邢小美沉默不语,又开始说话了,不过这次她的语气缓和多了,郝从容说:小美,事情既然来了,你也不必太着急,这事也怪不得你,不是你愿意发生的。本来我应该帮你找找人,可这样的事情我没办法出面,更何况当初许鹏展能提起来是吴启正帮的忙,我这个时候出面会牵连许多事情,官场人际复杂,你应该理解。好了,我走了,告诉许鹏展好好改造自己,改造是唯一的出路。
这话等于是放屁。邢小美看着郝从容站起身,一脸冷峻地离开,她的心一下子滑入了冰谷,什么叫世态炎凉,这就叫世态炎凉。
邢小美刚要走,服务小姐奔过来喊她买单,一壶绿茶120元,价格真有点贵了,而且两个人基本没喝,最初斟在杯子里的茶水仍然在杯子里冷着,就像邢小美冷着的心。邢小美付了款,走出茶吧,看着大街上南来北往的行人,茫然不知所措。下一步,她该怎么办?究竟该怎么办?
邢小美回到家,母亲正在焦急地等她,见了母亲,邢小美的眼泪又忍不住地流了出来,母亲问:找到人啦?
邢小美哭得更厉害了,想到郝从容刚刚在茶楼里对她的冷落,她忽然意识到世上根本没有什么真朋友,更没有什么救世主。
母亲一下子全明白了,墙倒众人推,这个时候谁还会出面帮助许鹏展,躲还躲不及呢。母亲想了想说:现在能帮助我们的只有菩萨了,人嫌弃我们,大慈大悲的菩萨不会嫌弃我们。走,妈带你到云山寺烧香去。
邢小美不情愿地说:妈,都什么时候了,您还迷信这些东西,现在许鹏展几百万在身,命能不能保住都很难说了。
所以就要求菩萨呀,我们求人不灵,求菩萨准灵。你不要说求菩萨是迷信,前年云山寺门前的两只石狮子的眼睛突然流出泪来了,天没下雨,你说那眼泪是从哪里来的。市里有很多人都去看了,懂风水的人说可能要有灾难到来,佛门前的石狮子提前感应到了。果然不久,东南亚就海啸了,听说市里有个旅游团队去那里了,一共二多人,走时到云山寺烧过香,二十几个人全都死里逃生地平安回来了。母亲用事实劝说着邢小美。
邢小美仍是半信半疑地说:别人没犯错误,菩萨会保佑,许鹏展犯了错误,菩萨还会保佑他吗?那菩萨不就成了是非不分的老好人了吗?
菩萨本来就是普渡众生的,不管犯了多大错误的人,只要放下屠刀,就会立地成佛。母亲抬高了声音说。
真要这么灵,去云山寺烧烧香倒也无妨。邢小美似被母亲说动了。
母亲看看窗外说:今天太晚了,明晨四点钟我们就要动身,赶到寺里烧头一炷香。
邢小美应着,再也没说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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