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从容看看台历,上面显示的日子是星期天,她想她要亲自去祁有音的家里一趟,估计她再忙,星期天也一定会在家,如果赶上周建业在家那就更好了,她帮吴启正讨官的目的索性直说,就是他周建业再清廉也不能不考虑一下老同学的面子,何况最近一段时间,为帮助祁有音儿子的女朋友小早搞慈善演出拉赞助,郝从容的腿都要跑细了。祁有音也是,凭她那样的家庭条件,儿子什么样的女朋友找不到,偏偏找一个白血病患者,这明明是孩子错误的选择,家长应该当机立断制止,祁有音不光不制止,还帮着拉赞助搞义演,把人的头都忙昏了,宠爱孩子也不是这么一宠法,郝从容虽忙前忙后出了不少力,心里还是存着怨怪的。但面对祁有音,她又无法把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说出口,她知道祁有音是个为别人活着的女人。
郝从容看看表,快九点了,她想给祁有音打电话约一下,又想还是不能约,要当个不速之客突然而至,如果预约,祁有音很可能拒绝去她家里。
祁有音的家郝从容曾经去过一次,在离省委不远的小区里,数幢连排别墅,里面住的全是省级领导,祁有音的家在最后一排,左数第三个门,上下两层楼,房间面积不小,装潢简单,有点与房子和房主的身份不符,郝从容当时就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了,祁有音说:“我们老周喜欢简约,不让在装潢上过份铺排。”
郝从容笑笑没再吭声,她想不起当时是为了什么缘由去了祁有音的家里,从此她再也没有去过,祁有音很少主动邀请人去她家里,这方面郝从容心领神会,就像自己也不喜邀请别人来自己家里一样,就是她个人喜欢,吴启正会不会喜欢呢?既然家庭是由男女双方组成,就不能不考虑对方的想法。但跑官这样的事情还非要到家里去跑不可,在家里面对面,喝着茶,气氛一下子出来了,该说的话和不该说的话都可以说出来,话语融洽了,彼此的感情就拉近了,成功的概率就会增大。要是换了茶楼,氛围自然少了一成,而如果是办公室,很可能就变成地道的跑官要官了,十有八九会谈崩。
如今官员升迁讲政绩,郝从容真不知道吴启正都有什么政绩,在她眼里,他是个很少问政的官员,当然也不在一些可去可不去的场合炫耀亮相,除了爱作曲弹琴,他基本是个低调的人,工作方法无为而治,从未见他主动想过什么决策上的大事。有次郝从容问他,他竟回答:“二把手摆正位子就行了,决策上有一把手呢,功高盖主是官场大忌。”
他分管组织工作,却没为谁谋过官职,唯许鹏展的提拔算是他给了郝从容的同学一个面子,可这不争气的许鹏展,当初并未露出这些劣迹,这不能算吴启正用人失误,而许鹏展被提拔走的还是民主程序,只不过吴启正关键时刻起了作用而已。郝从容想来想去也想不出吴启正到底政绩突出在哪里,今天见了祁有音她要摆出一些事例才能说服对方。有一点郝从容倒是很知晓,那就是吴启正几乎天天开会,上午开完下午开,有时晚上还要开,几乎就是会官了。其实开会也应该算是一种政绩,上传下达,全靠开会的人去领会,要是能当个不错的会官,也算是一个好领导了。
郝从容穿衣下楼,她想跟吴启正聊聊,关于他工作的政绩,怎么也得略知一二。吴启正不在房间,出去了,最近他为调班子的事烦心,不太能在屋子里呆住。郝从容想打他手机,发现手机桌头柜上摆着,郝从容只好先洗漱。
不一会儿,吴启正回来了,还买了早餐,豆浆、油条、茶叶蛋,郝从容看看桌上的早餐,心里忽然一亮说:“真难得你买一回早餐。”
吴启正说:“散步时闻到一股油条的香味,顺便买了几根,这家油条店是新开的,油条还不错。”
郝从容摆出碗筷,坐下吃早餐,想起自己刚刚要问的话题,便说:“老吴,我今天想去见见祁有音,你跟我说说,这几年你当副书记都有哪些政绩?”(看精彩成人小说上《小黄书》:https://xchina.store)
吴启正在喝豆浆,捏着油条在豆浆里浸了浸说:“其实政绩这东西要看怎么理解,我一个二把手,上有书记,下有政府部门,上边我不能功高盖主,下边我不能指手划脚瞎指挥,我的位子关键是承上启下,帮一把手协调关系,减少一把手在工作实施过程中的阻力,说白了也就是怎样当好副书记。我工作最大的特点就是稳,和谐社会稳定压倒一切。我虽在官场数十年了,可有些事情自己也弄不明白,比如你看着某人干得很不错,可提拔时却没他的份,而某个政绩平平的人,居然不声不响地上去了,所以升官有时候也像赌博一样,看运气,运气好了,你就赢了。”
郝从容看着吴启正,忽然觉得自己从前对他的认识还不深,起码不知道他心里究竟在想什么,有多少韬讳。她只怕他生活上出轨,可他还是出了轨。现在面对他的政治前程,她又看到了他的另一面,女人在宏观上比不得男人,如今她总算服了这句话了。
郝从容又问:“今天我如果见到祁有音和周建业,人家问起你的政绩,我该怎么回答呢?”
“你最好什么都别回答,我的政绩上级组织部早就摸得一清二楚了,周书记作为分管组织的领导,也应该略知一些,你就说吴启正是个老实人,从不张扬,上边领导怎么说他就怎么干,和谐社会最希望干部踏踏实实做奉献,我能给上边这么个印象,也就行了。”
吴启正说罢,给郝从容剥了个茶叶蛋。
郝从容吃着茶叶蛋,心想:世上绝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也没有无缘无故的爱。她能吃到吴启正亲手剥的茶叶蛋,也是因为他有求于自己,否则她怎么可能享受如此殊荣,她为他剥茶叶蛋倒是天经地义。如此看来,夫妻之间也是相互利用的关系,绝非单纯的柴米油盐床上娱乐。她不由想起古代一则寓言故事《邹忌讽齐王纳谏》邹忌本来没有城北徐公漂亮,可当他问到妻和妾时,她们分别出于各自的心计夸他比徐公漂亮。可见谎话古已有之,绝不是现代人的发明。
吃过早餐,郝从容就想行动了,她觉得今天的行动非同寻常,不能空着手去见祁有音,要带上点礼物。祁有音喜欢吃松籽,她路经炒货店就可以买上几包,但这礼物显然太轻了,于是郝从容便跟吴启正说:“老吴,今天我去见祁有音,是不是应该带些礼物?”
吴启正想想说:“照理说应该,可带些什么礼物呢?周书记这个人是出名的正统,正统得都有点不近情理了,你带上比较特殊的礼物上门,尽管是老同学,他搞你一个难堪,以后你跟祁有音的关系还不好处了。”
郝从容说:“理是这么个理,但今天上门非比寻常,一定带上一点礼物,这礼物既要有档次,又要显得不俗。你替我想想,到底带什么礼物比较合适?”
“现在流行软收藏,就是名人字画,本城谁的字画值钱,在市场上有价,这方面你应该比我清楚,文联美协书协那一帮书画家,哪位能摆上台面啊?”
吴启正说。
郝从容的脸不由悄悄红了,她想到斑点马,文联那些画家里就数斑点马的油画上档次,在国内画坛能算上一号。可他已被吴启正暗做手脚打发到文联下属的一个没工资的事业单位去了,郝从容已经很久没见过他了。他们相好时,郝从容没想到多要几幅斑点马的油画收藏,上次画展搞的那批画,大多被叶青局长手下的人买走了,郝从容恐难再寻。她的卧室里倒是有一幅,已经挂了很久,不好再摘下来送给祁有音了。美协画国画的人没有什么出名的,书协倒是有一位老书法家的字很不错,京城书坛都认,但这老书法家自从退休后就去了新加坡,听说在那里办了一座专事书法的学校,在海外影响极大。其他年轻人的书法都不怎么成体统了。省美协书协的人在艺术成就上显然要比市里的影响力大,但郝从容跟他们不熟,再说祁有音就在省妇联工作,她想要谁的作品都会轻而易举。
究竟带什么礼物,还真成了难题,郝从容跟吴启正讨论了半天,也没讨论出什么头绪。她只好起身上楼,想在自己的卧室里发现奇迹,翻了一会儿,在自己写字台的抽屉里真翻到了一幅书法作品,已经裱托好了,是前几年邢小美为许鹏展的升迁找她帮忙时带来的,书法为县里一位叫木青子的老先生所写,郝从容当时听说是县里的书法家写的,看都没看,就扔进抽屉里了。最近几年,木青子的书法作品在海外很有市场,媒体和网上多有介绍,郝从容听说了也没怎么当回事情,更把邢小美给的这幅木青子的字忘记了,现在她突然找到了它,就像突然发现了新的猎获物一样让她欣喜。她立刻打开电脑,将老书法家木青子的相关材料搜出来看,这一看吓了她一跳,原来这木青子的书法如今在日本可以换一辆汽车了。说是日本前首相田中角荣二战期间曾为侵华日军,所在部在青山县打了一场恶仗,杀死无数百姓,并疯狂掠夺,木青子的爷爷当时已是当地有名的书法家。田中角荣掠走了木青子爷爷的一幅字画,又被他的顶头上司窃为己有,田中角荣始终怀念这幅字画,中日邦交正常化后,当时已身为日本首相的田中角荣来中国访问,周恩来总理请他喝茅台酒,田中角荣发现墙壁上悬挂的字画很像自己当年在中国青山县掠夺的那幅,或者说出自同一人手笔,但他又不敢问,只说:“你们怎么把古人的画悬挂在这里呀?太可惜了。”
周总理笑着回答:“这不是古人的画,是中国当代书法家的作品。”
田中角荣回到日本以后,中日有过一次民间艺术交流,其中有书法展览。田中角荣特意去看了民间书法展,居然发现了自己在二战期间于中国青山县掠夺的那幅字画,详细问方知这是中国书法家的后人所作,此作来自中国青山县。这幅被田中角荣看好的书法作品就是木青子的手笔,他师承了爷爷在狂草上的遒劲有力行云流水,又不完全拘泥于爷爷的笔法,田中角荣当即买下了这幅书画作品。但国内媒体一直封锁消息,木青子也就一直在青山县当书法家。改革开放后,青山县招商引资,想建造一个中日文化展览馆,有人就把木青子的书法被日本前首相田中角荣看好的事情说了出来,再加上日本书坛不断向木青子发出邀请,于是木青子一下子就火起来了,五年前就去了日本。邢小美带给郝从容的这幅字真说不定是木青子留在中国大陆青山县的绝笔。
看完网上的介绍,郝从容一下子明白木青子这幅字的份量了,她甚至有点感激邢小美,若干年前就是那么有眼光。至于网上披露的日本前首相田中角荣的那些传奇,郝从容只当是道途说的故事,不必太认真,这些故事眼下对她的唯一作用就是,木青子的书法很有市场潜力,特别是海外市场,可以在日本换得一辆汽车,而这些足以让她在祁有音面前有了谈资,她要说得眉飞色舞,天花乱坠。
郝从容知道祁有音也是位对艺术发狂的人,当年她们在大学哲学系读书时,经常去看各种书画展及各种演出和电影,祁有音尤其迷恋中国禅文化。这幅木青子的书法作品,远离都市,具有深深的禅文化意味。
祁有音肯定喜欢!
郝从容想到祁有音的喜欢,自己差一点先跳了起来,送礼要送得巧,就像拍马屁一定要拍对地方,否则马就会被激怒了。
她将木青子的书法拿在手上,匆匆跑下楼让吴启正欣赏。
吴启正已经坐在钢琴前,准备弹琴。
郝从容兴奋地说:“老吴,礼物有了,真是梦里寻它千百度,这东西就在灯火阑珊处。”
边说边小心翼翼将木青子的书法作品展开。
“好字啊!木青子的书法,你在哪里弄来的?”
吴启正问。
“就在咱们家里呀,这是五年前邢小美送来的,当时木青子在书坛没什么名份,我根本没把它当回事,随手扔在抽屉里了,刚刚不经意间才翻到的,到网上一查,敢情木青子如今的书法好厉害呀,在日本可换一辆汽车,在中国每平方尺已涨至八万元,这礼物送给祁有音还是够档次的。”
郝从容仍是兴奋地说。
“嗯,值些钱了。不过,要是办不成事,这东西可就打水漂了。”
吴启正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郝从容。
郝从容很理解吴启正的眼神,他这个人什么事都想算得准确到位,生怕蚀本,可到头来还是失算率很高。于是,她带着怪腔说:“投资本来就存在着风险,官场投资风险更大,这方面你应该比我懂,又不是你出钱,算计那么精确干吗?”
吴启正见郝从容揣摸透了自己的心思,急忙说:“随便说说而已,别当真啊。”
郝从容又白了他一眼,转身上楼收拾东西,她今天要马到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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